徐宗文目光所及之处是洛阳郊外的金黄色麦田,官道之上旌旗猎猎,宁军所到之处,百姓无不箪食壶浆以迎。
征北大将军大纛之下是徐宗文乘坐的八匹白马辒辌车,御家在左金吾卫、右金吾卫、左武威卫、右武威卫的护持之下经洛阳官道北上。
车骑将军刘裕率北军三万人马为先锋先行,卫将军檀道济督率左右羽林卫与左右龙骧军为后军,其余人马分兵前往晋阳,大军在雁门汇合。
十月初四,大军出长城,刘裕率北军破魏国鲜卑独孤部五千众,击溃宇文部,进抵魏国南方六镇之一的怀朔镇,与魏国守将中山王拓拔纂相持不下。
十一月望,徐宗文诏命金吾卫将军胡藩、武威将军孙处攻沃野镇,左羽林卫指挥使王镇恶攻打怀荒镇,龙骧将军蒯恩攻御夷镇,徐宗文亲率十五万步骑直驱盛乐。
盛乐与平城其实相距并不远,盛乐就在平城西北不足三百里,日常行军七日足矣。魏国在此建都不肯北迁大有窥伺中原,图谋攻取平城之意!
十一月四日,摩天岭守将永昌王拓跋建不战而退,将盛乐的屏障南山拱手相让,七日,宁军不费一兵一卒进驻盛乐以南。
盛乐南山宁军大营,徐宗文与郭裳、薛赞、沈彦博三人正在商议进兵方略,众将在下首分列两旁。
巨大的沙盘前,徐宗文端坐正中,郭裳、薛赞在左侧落座,沈彦博拿着双方旗帜正在划分形势,将敌我势力在沙盘上一一标注。
红色为宁国,黑色为魏国,眼下魏国疆域南方已经被黑色旗帜深入,宁军攻势如同一把尖刀正往西北插入魏国心腹盛乐。
大明皇帝徐宗文身着一件单薄的白帢单衣,却丝毫不觉得冷。
不知为何,近两年徐宗文的身子愈发怪异,大暑天冷的要命得穿皮袄大氅,到了寒冬腊月身子偏偏却又热得紧要穿单衣散热。
徐宗文指着平城到盛乐之间的地势,将目光撇向众人:“我们以平城为大本营,将粮草辎重先囤在平城,我军主力汇聚之后继续围攻盛乐,”徐宗文用手转了一个圈,指着西北方向继续道:“同时再派出一支偏师,轻装简从直扑武川,切断魏军北逃之路!”
郭裳摸着白须斟酌之后道:“魏人在盛乐附近有近十万兵,强攻恐怕损失很大,我军火器虽然犀利但依旧不可小觑了魏军。”
徐宗文思虑后又道:“破城之后禁杀降兵及屠戮平民,只要放下兵器者一律免死。”
“拿下盛乐之后,大军继续北上阴山,甚至越过阴山,彻底平灭鲜卑、匈奴残部,然后在当地筑城,迁移百姓移居,以求以一战彻底肃清百年胡乱!”
徐宗文的目标非常明确,此战是他有生之年最后一战,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大宁为了他自己,也是为了告慰儿子鼎文帝徐世胤在天之灵!
毕竟鼎文一朝两次北伐失败,是徐世胤终生之痛,也是让他抑郁不得志从而最终不幸壮年而崩的重要原因。
魏国自拓跋珪开始便为宁国的藩国,之后降而复叛,时降时叛,每当秋高马肥之际便南下打谷草,为了解决这个心腹之患,徐宗文不得不拖着年迈衰老的身体车马劳顿北伐。
“陛下圣明!”神策军指挥使何无忌起身拱手:“盛乐弹丸小城,指日可下,怕的就是拓跋焘弃城突围,一旦让魏人逃了此战即便拿下了盛乐也不能说是一场胜仗。所以此战臣请为先锋,为陛下攻下盛乐!”
“陛下,臣也愿为先锋,为陛下效死力!”
“陛下,臣亦请为先锋!”
“陛下,臣也愿为先锋官。”
“陛下……”
徐宗文望着战意高昂的诸将很是欣慰,他压了压手,诸将这才坐了下来。
徐宗文双手叉腰:“你们放心,有的是你们立功的机会,此战朕誓要擒杀拓跋焘,灭了魏国。”
“灭魏!”
“灭魏……”
徐宗文又道:“我大宁之炮火犀利,使天下诸国臣服,前次伐魏皆因大军主力太过分散,将领不熟悉地形,后勤粮草断绝,以及暴雪塞路所致。如今正值冬日草原上却没有下雪,这正是天佑我大宁!”
徐宗文:“何无忌。”
“微臣在!”
“朕命你为先锋官,领兵两万,明日攻城,朕将十个炮营全部调拨给你指挥,希望你能攻城建功。”
何无忌立刻跪了下来:“微臣定不辜负陛下厚望!”
徐宗文神色一沉,“控鹤军指挥使张邵何在?”
张邵从人群中起身,朝徐宗文拱手:“微臣在!”
“朕命你率控鹤军三万精骑,一人三马,星夜奔袭武川,断绝为人北逃归路,你可能做到?”
“臣愿今夜出发,请陛下放心!”
徐宗文笑:“好!朕等着你凯旋而来,为你庆功。”
“臣谢陛下!”
“龙捷军指挥使毛璩,朕命你统领龙捷军为机动部队,随时注意城内的魏军动向,一旦发现魏军准备突围,立刻给我咬住。”
“臣遵旨!”
三大营并非老兵,而都是五年之内招募的新卒,战力并不高,所以徐宗文将三大营全部押上,以防万一。
徐宗文插着赤霄剑,双手按剑:“其余诸将各守本寨,听候命令。”
“遵旨……”
众将退出大帐后,还剩两名老将驻足不肯离去。
徐宗文定睛望去方才知道是张氏兄弟二人,于是问:“你们二人为何不回去?”
张四跛着脚上前:“陛下,请允准臣上阵杀敌!”
似乎是为张四的执着所感染了,从来谨慎保守的张三也向前跪了下去:“请陛下允准我等所请!”
徐宗文有些拿捏不定,此次带上这兄弟纯属是为了激励士气,毕竟老将坐镇军士们会心中更有底些,也能放手杀敌。
如今这二人来真的了,徐宗文一时间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徐宗文对郭裳发出求助的眼神,后者讪讪而笑,只能站出来:“二位将军年事已高,陛下也是为了你们的安危着想,要不然两位将军率部掠阵,为攻城增加些声势,壮我国威如何?”
“既如此,便谢过军师了!”多少年了,张三还是习惯性称呼郭裳为军师祭酒。
徐宗文又加了一句:“只准城下迎敌,不许攻城。”
“臣等领命!”张三按着还准备开口的张四,应声接下了任务。
张氏兄弟退下后,郭裳问:“陛下是想起当年臧喜的事了吧?”
徐宗文望着他点了点头:“当年命其与檀只、虞丘进西征,结果就两个人完整的回来了,臧喜迷途误入大漠,被晒得连眼睛都只剩下了一只,五千军士不知下落,唉……”
武赫六年四月,京都洛阳北邙山下大比武,事后徐宗文命三大营支援大司马诸葛侃攻打魏国,龙捷军指挥使臧喜所部奉命出西线,途中遇到变故,损失过万,臧喜便被夺职查办,如今也只不过是个杂号的昭信将军。
可怜可叹的是那五千人马不知去向,而这也成为了徐宗文一块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