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珣致仕,徐宗文便在宣室殿当众宣布由右仆射张玄之接任尚书令,全权负责尚书省。
“臣叩谢陛下隆恩!”张玄之兄弟早就是徐宗文拥侪,忠心耿耿多年确实该晋升。
百官原以为裴卿会复任尚书令,但徐宗文考虑到裴卿已经是内阁首辅,还兼任尚书左仆射,便不再给他加担子。
“朕昨日接待豫州急报,温侯司马德宗不幸暴毙于温县宅邸,朕甚为哀之!”
徐宗文终于说到了正事,百官寂静无声全都侧着头跪坐着听皇帝接下来要说什么。
徐宗文正襟危坐,一手扶着御座:“朕与温侯名为师徒,情同父子。前朝孝威帝临崩寄朕以大事,朕彼时受命佐之,然其虽少智多迟,毕竟也是曾经君临天下过的。”
“朕欲择御史会同廷尉仵作,选派太医署、御药院妙手名医前往温县详察温侯死因,若是疾病骤发暴亡便就罢了,若是有心怀不轨之徒从中作梗谋划之,以坏朕清名,一旦查实,朕必诛灭其三族!”
徐宗文恶狠狠用手拍了御案,百官闻声不约而同低了低头。
“好了,出兵之事准备得如何了?”暂时处置完司马德宗暴毙事之后,徐宗文的注意力又转移到了灭燕之战。
兵部尚书到彦之手持朝笏,出班躬身奏道:“兵部昨日已接到慕容德于十日前发出的求援,他本想率兵援救慕容宝,得知慕容氏兄弟同室操戈他便退出中山,但仍遭到慕容麟所部攻击,慕容德兵微将寡故此求援。”
“慕容德愿意归降大宁,请求陛下册封。”
“诸卿以为如何?”徐宗文摸着须髯,开始征求大臣们的意见。
见百官正交头接耳却无人出班,三司使郭裳挺身奏道:“陛下,陛下当立即遣使册封慕容德为燕王,然后令其攻破中山,如此便能令慕容麟、慕容凤与其对垒,陛下还当令大司马出兵助慕容德,不过要以大宁燕王的名义方可。”
徐宗文正在思索此策可否当行之时,薛赞又出班与郭裳并奏道:“臣附议!臣还建议大司马主力趁乱收取附近郡县,以孤立中山,彻底断绝中山外援,任由慕容氏兄弟阋墙,最后不管谁赢了最后都是我军瓮中捉鳖!”
“彩!”首辅裴卿第一个鼓起了掌,百官紧随其后。
徐宗文十分满意,命二人回座,又复问:“诸卿可还有良策以教朕?”
闻言,新晋尚书令张玄之出身拜奏:“臣有一策,伏请陛下纳之。”
“请张令君奏来,朕洗耳恭听。”
张玄之缓缓道:“天下州郡我大宁所占远超列国,若陛下能以仁安民,以义纳士,则远近归附,河山一统之日不远矣!道尚书与郭计相所言确乃攻城破敌之良策。”
“但陛下,中原河北的百姓久遭异族蹂躏,他们无不盼望王师降临,能够重归汉家!陛下也应该爱惜这些即将归附的百姓,所以臣之建言是要陛下尽量少动刀兵,我军进攻途中每下城邑,皆需开仓济民,户部与三司亦当筹备大量耕牛、农具、谷种等……”
裴卿手执朝笏亦奏道:“陛下,张令君所言皆是老成谋国之言,常言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若能使人心归附,功莫大焉!”
徐宗文也觉得张玄之的建言确实有其可取之处,但总觉得还差一些。
裴卿继续道:“臣建议我军每下一城便发布安民告示,同时发给百姓我朝新颁发之历法。”
“百姓所图不过一日两餐,春耕秋收,其中尤重农事,是故天时节时颇为重要。只要百姓看了我大宁的黄历,就知道我大宁如今是我武赫皇帝在位!”
“说得好!”徐宗文想到百姓每次打开黄历都能看到自己,喜不自胜:“准奏!命钦天监与工部协办此事。”
“谨遵陛下敕令!”
随即,徐宗文亦采纳了到彦之、郭裳和张玄之的建议,命尚书省六部有司依次实行。
之后,徐宗文与百官就新政十条的推行开始重新审查各州郡的进度……
“门下:
皇舆肇建,必有辅佐之臣,天步多艰,爰仗经纶之业。
尚书令、始兴郡公珣德惟神降,材与运生,道协台岳,名书谶纬。风度宏远,操履贞固。怀至公之节,守难夺之诚。履道体正,经邦立言,譬兹晋梁,有若盐梅,翊替绸缪,庶政惟允。
且历居端揆,彝章缉穆,元功懋德,膺兹重望。加太傅,封吴国公,位次特进,阶正一品,食邑六千户,食禄三千石。
赐革车一乘,车旗以九为节,建九斿。
赐班剑二十人,羽葆鼓吹一部。
赐绢二百匹,帛二百匹。
与一子五品官,更与两子官。
周称内史,以司号令;汉曰尚书,是主喉舌。用平邦典,以佐王教。
中书舍人王弘,忠肃刚简,博闻宏识,逸量宏达,英才卓迈。既履直而成范,亦资忠而炳德。并才包王佐,望重时英,内训五品,外清九服,嘉谟必尽,庶绩允厘,宜参五省之命,以正三台之象。
可尚书省左丞,阶位次等正五品下,封吴国公世子,子孙世袭羽林郎。”
“臣王珣叩谢陛下!”
“臣王弘叩谢陛下!”
退朝之后,王珣父子刚回府屁股都没坐热,宫中内侍监的内侍与御史便联袂而来。
“两位别急着谢,奴婢这还有陛下的手敕。”
“命尚书左丞王弘为使,往温县逊帝宅邸替朕凭吊,代为致祭,以慰人心,以靖浮言。”
“臣谨遵敕令!”
送走了传诏使者后,王珣先进了门,还没坐下王弘便追上来:“父亲,这陛下派儿子去吊祭逊帝到底是何用意?”
王珣撇开一旁的高椅子,他还是习惯跪坐,他缓缓道:“你还是太心急了。遇事要多想想,为官三思。如今陛下开朝建国,我琅琊王氏列为皇亲,本就不知多少人艳羡!再加上我琅琊王氏百年底蕴,士族领袖,更是引来不少人嫉妒!”
“也正是因此,我们才要小心谨慎!所谓三思,知道危险就能躲开危险,这就叫思危。躲到人家都不再来注意你的地方,就叫思退。退下来就有机会,再慢慢看、慢慢想,自己以前哪儿错了,往后该怎么做,这就叫思变。”
“要想琅琊王氏在大宁一朝屹立不倒,我们只有步步为营,更何况目下陛下又封我为国公,位列三公,赏赐颇厚!这更是置我琅琊王氏于风口浪尖,一旦一朝失足便是万劫不复!须知陈郡殷氏、龙亢桓氏前车之鉴不远!”
王珣苦口婆心,儿子王弘则连连颔首。
“陛下既封了我国公之位,又许你为世子,升为尚书左丞,舍得舍得,有舍有得,那么作为交换我琅琊王氏也得付出些什么才是。”
王珣微微思考,分析道:“陛下选派你去温县颇有深意,其一是稳住士族,其二应当是借此表明心迹,其三嘛陛下是要表明立场。”
“表明立场?陛下如今是什么立场?”王弘还是没有想明白。
“陛下并不反对与士族共治天下,也不反对九品官人法,至少十年之内是如此。”王珣一语道破徐宗文的用意。
王弘后知后觉,皇帝一向用人唯贤,唯才是举,似乎对九品中正制和世袭并不感兴趣,但国朝初立为了天下稳定,皇帝选择九品中正制确实有可能。
其实,徐宗文命王弘前往温县致祭此举还有第四层深意。
“琅琊王氏若想长久,唯一的法子就是拥护陛下,拥护陛下的决策,和陛下站在一起,成为陛下的外援!”王珣脸上的皱纹挤在一起,他笑着继续道:“而且,我琅琊王氏还有一位三殿下!”
三皇子徐昭业,其生母淑妃王甯便是王弘之女,王珣之孙。
听闻宫中曾有一段隐秘鲜为人知,是关于当今太子徐世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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