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北电视台都市频道的走廊内,一个年轻的身影迈着沉重的脚步踽踽而行,走走停停,折返往复了几次,最后终于艰难地来到了总监岳江川的办公室门口。他迟疑着举起右手,用食指和中指的关节在门板上轻轻扣了两下,听见里面喊“来”,他赶紧推开门向里探头。一张强挤着微笑的苦脸出现在岳总监的视网膜上。
刘思北是来辞职的。
自从柳南离开都市频道回到北江广电台后,他心里就像压了一座山。岳江川一度觉得复刻《南腔北调》的计划落空了,于是把怨气都撒在了刘思北身上,认为是刘思北没有劝住柳南,让已经准备上马的新栏目功败垂成。柳南不在了,岳江川觉得这家伙也没什么用了,每次见面他脸上就会挂起“你为什么还不走?”的疑问。刘思北每天承受着领导的白眼,几近崩溃。就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他想到了燕鑫。他想再搏一把。于是把“跟他一起搭档主持过《南腔北调》的燕鑫也辞职到了海北卫视”的消息告诉了岳江川。岳江川听后大喜,立刻找领导跑办,把燕鑫借调到了都市频道。打造海北电视台版的《南腔北调》重新提上日程。
但都市频道不是燕鑫的菜。她的目标是卫视。
都市频道虽然是省级电视频道,但也不过是海北电视台一个小小的地面频道,影响力甚至赶不上市级的北江广电台的新闻频道。在全台六个频道中,都市频道的排名也是相当靠后,没什么存在感。燕鑫虽然答应了岳江川,但那不过是权宜之计。她心里明白,卫视是老大,自己是奔着卫视主持人来的。但卫视从来不缺主持人。在她前面,比她来得早、排队等着上岗的主持人就有四五个。她来了半年多,一直在做临时出镜记者。什么时候轮到她主持天知道。与其在卫视整天晃着等机会,不如先到小频道展示一下自己,会收获什么意外惊喜也未可知。她嘴上欢天喜地地答应岳江川,私下里,却向卫视频道的领导抹泪表忠心,说自己生是卫视的人,死是卫视的死人。她可以答应岳江川,但也只是临时帮忙,她的主要精力还是在卫视。燕鑫能来海北卫视,是她爸打通了上下关系,花了大力气才办成的。卫视频道的总监宋朝当然把她当自己人。宋总监掷地有声地告诉燕鑫,肯定会罩着她,支持她先去都市频道练练手,这边一有上镜的机会马上让她回来。
这里还要特意说一句,燕鑫曾经对刘思北迷恋一时,但来到卫视的半年里,她的三观又发生了变化。她对青涩稚嫩的刘思北失去了兴趣,对跟她爸同龄的频道总监宋朝产生了爱慕之情。宋总监有人脉有财富有品位,更重要的是,宋总监能决定她的未来。这样的人,才值得她全身心不顾一切地去追求。思北对燕鑫的变化早有感知,但他不在乎,本来他对这位热衷于名利的富家女也没什么兴趣。他求的是把栏目做成,保住自己在都市频道的饭碗。燕鑫的出现无疑是雪中送炭。
两人在做节目上还是有默契的。毕竟他们在北江台搭档过小半年的时间。
他们在一周的时间内拿出了样片。岳江川看完,脸上难掩喜悦之情,但还是装模作样地说了一句,“总感觉比你们在北江台做的时候差点味道”。思北和燕鑫听了如泰山压顶,他们觉得已经发挥出了最好水平,但没办法,还得按照那些吹毛求疵的要求进行修改。他们深思反省,在表达的语速、措辞以及配合的节奏上进行提升完善。三天之后又拿出了第二版样片。再审时,都市频道的总监们一致同意,新栏目可以准备上马了。
他们给这档复刻市台的栏目起了个新名字——《南腔腔北调调》。很显然,这个名字跟北江台的《南腔北调》相比有很强的挑衅性,明显有些恶心人、耍流氓的味道。实际是他们无法从燕鑫和刘思北的名字里再找到什么灵感了。本来就是为了打压市台,吃相难看就难看吧。换个角度说,这未尝不是一次精准打击!刘思北倒是为这个名字汗颜了好一阵,他知道自己这么干对不起吕东,更对不起柳南,但现在是竞争关系,各为其主。何况他也没有更好的名字来改变领导的主意,已经走到这一步,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在一番造势宣传之后,《南腔腔北调调》在一片欢呼声中开播了。然而刘思北只高兴了七天,就听到了栏目可能办不下去的噩耗。办不下去不是市台出来维权了,而是这个栏目刚刚吸引住观众眼球的一对主持人cp就要拆散了——海北卫视向燕鑫发出了召回令。海北卫视准备上马早间新闻节目。《南腔腔北调调》虽然只开播一周,但燕鑫的表现已经被领导注意到了。
卫视的宋总监告诉燕鑫,早间新闻的女主持给她留了一个位置。她在《南腔腔北调调》中的表现给她加分不少,早间新闻的主持风格是严肃活泼,轻松幽默、落落大方,燕鑫稍加调教就能胜任。就是有一点,这个栏目早晨6点半开播,8点半结束,时长两个小时。主持人凌晨4点就要赶到单位化妆、熟悉新闻稿件。辛苦是辛苦了点,但总算是进入了《海北新闻联播》主持人的候补梯队。在早间新闻干上两三年,说不定就有机会一举飞升。燕鑫没有犹豫就满口答应下来。答应了这边,她基本上就没有时间再主持《南腔腔北调调》了。因为凌晨3点就要起床,上午主持完节目,下午休息,她基本上没有多余的精力了。
为了表示愧疚、不把关系弄僵,燕鑫在早间新闻筹备阶段,坚持在《南腔腔北调调》继续主持了半个月,以彰显自己的竭尽全力、仁至义尽。岳江川感激涕零。半个月后,都市频道又从台里给刘思北找了新搭档。但思北完全没有了感觉,节目成色一落千丈。《南腔腔北调调》开播两个月后,收视率从最初的1.2断崖式下滑到了0.2。按照台里对栏目优胜劣汰的评估办法,新栏目开播三个月,收视率在省会电视栏目排名中进入不了前50名的,原则上停播。《南腔腔北调调》从一开始的前10名跌落到了现在的第82名,停播就是它接下来无法逃脱的命运。刘思北彻底失望了。他对海北电视台办栏目随意反复、投机取巧的作风产生了强烈的反感。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早点离开这个不属于他的地方。
刘思北站在岳江川面前,强装镇定地看着那张冷冰冰的脸,鼓着勇气说出了那句来之前练习了好多遍的话:“对不起,岳总……家里……给我找了一份新工作,我还挺喜欢的……《腔调》(简称)估计……估计也不会维持多长时间了,我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所以我决定辞职……不干了!”说完,他心里咕咚一下,有块石头落了地。
岳总监抬起眼皮,叹了口气,云淡风轻地说,“唉,真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不过想想也正常,办栏目嘛,就跟赌博差不多,谁也不知道它能不能火,能活多久……家里给找好啦?行吧,人各有志,我不勉强你。你要是走,我祝福你!以后还是朋友,常联系。”岳总监抬了抬屁股,没有起身,目送着刘思北离开。
真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想想岳总监两个月前栏目开播时拿自己当兄弟一样满目含情的模样,现在变成了这副冷冰冰、假惺惺的嘴脸,思北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口气,他脚下的步伐愈发坚定,头也不回,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个工作了近300天的地方。
说家里给找好了工作并不是瞎话。思北多次在父母面前流露出“工作没劲、不想干了”的想法,在银行做中层的爸爸便动了念头,提前给他谋划了一个某支行分理处大堂经理的职位。但刘思北没兴趣。从海北电视台辞职后一个月的时间里,他无所事事,每天在家躺着,不是打游戏就是刷手机,整个人变得意志消沉、形神颓废。妈妈宁晓敏看在眼里,痛在心上。她想尽各种办法劝儿子振作起来。先来硬的,各种讽刺、挖苦、激将,发现不行,又来软的。她痛哭流涕地反思,说自己不该拆散他跟柳南。如果儿子能跟柳南和好,她怎么都行,再也不会提什么婚前财产公证之类的要求。不提这个尚可,一提这个,强烈刺痛了刘思北的神经。他怒不可遏地把手里的游戏机猛地甩向墙壁,抓起眼前的东西一通打砸,然后歇斯底里地怒吼,“现在说这个还有用吗?有用吗?绝情的话说了,缺德的事干了!你觉得还可能吗?一切都结束啦!都是我他妈的自作自受!”
宁晓敏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儿子,不知所措。思北很快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和粗鲁。他还算是一个有教养的人。但刚刚暴怒完的他还做不到马上跟妈妈道歉。他一头栽到床上,拽过被子,把自己捂起来,像个被挤瘪的玩偶,蜷缩成一团。
在经历了辞职潮和一系列变故之后,北江广电台新闻综合频道人才队伍进入了青黄不接的阶段。尤其是主持人岗位,有退休的,有离职的,人手明显不够用,一个主持人常常同时盯守几个栏目。柳南担任制片人的《南腔北调》,她是固定的女主持,没有特殊情况雷打不动,她已经三个多月没休息了。而她的男搭档,则是其他栏目的主持人轮流替换,谁有时间谁上。面对如此境况,总监吕东一直在谋划解决之道。她心里有个想法已经成熟,这天她找到台长建议,应该公开招聘一批主持人了。但不是简单的发个公告或到人才市场去碰运气,而是通过举办主持人大赛的形式进行选拔。这样既能扩大北江广电的影响力、知名度,还能挖掘到真正有能力、适应新时代要求的广电人才。台领导点头称赞,并把“北江广电台第一届主持人大赛”的承办权交给了新闻综合频道。
吕东亲自操刀,大赛分海选、初赛、半决赛、决赛四个阶段。每个阶段,都邀请省、市广电传媒届的大咖、专家担任评委,决赛阶段更要邀请央视的着名主持人担任主评委。如此设计,大赛的含金量和知名度迅速提升。活动宣传片一上线,立刻吸引了各省市的青年才俊、各知名高校的大学生纷纷报名。每个阶段的赛事在电视和新媒体端同步直播。海选开始后,收视率和点击量就屡破新高。本来是想招聘主持人,一不小心促成了一个爆款Ip。面对这意外收获,吕东加派人手,认真策划设计线下活动,积极与冠名商谈合作细节,通宵达旦地与主创沟通内容逻辑,制造看点。“主持人大赛”的话题热度不断攀升。
周五下午,吕东正在召开调度会,讨论明天第三场海选的注意事项,突然她的手机响了,屏幕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现在各种推销、诈骗的电话太多了,不胜其烦,她下意识地认为这是个骚扰电话,指头一滑,拒接了。会议结束后,刚回到办公室,手机又响了,还是那个号码。她心里嘀咕,卖什么的这么执着?然后下意识地一滑接通。她本想确定第一声是叫卖腔后就立即挂掉,没想到里面传来一个中年妇女试探性的问话声:是吕东吕总吗?吕东回应了一声,听完对方的介绍,她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立刻激灵起来。
电话是刘思北的妈妈宁晓敏打来的。
宁晓敏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子就这样堕落下去,思来想去,想到了吕东。思北和柳南没出问题之前,俩人在家里就经常谈到吕东。尤其是柳南,一口一个“东姐”,脸上的表情就像是在谈论照顾自己长大的亲姐。她听说过吕东的遭遇,也佩服吕东的作为,知道这是一位职场上的女强人。思北在省台做《南腔腔北调调》时心里特别拧巴,曾求助似地问她,这种毁人不倦的行为,要不要坚持?这是不是跟吕东和柳南在往仇人方向处啊?!她们可是他曾经最亲密无间的战友和恋人啊?当时思北的言外之意有退缩的念头。是她,是她这位母亲,鼓励儿子要做下去。人不狠站不稳。刘思北想要在海北电视台立足,只能靠业务能力。现在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千载难逢的赢得领导赏识的机会。省台本就比市台高一级,人往高处走,何况在眼下媒体转型的艰难期,能活下去就是本事。哪还顾得了那么多!?正是妈妈的一番鼓励,刘思北才坚持在《南腔腔北调调》维持了近三个月。宁晓敏曾默默祈祷儿子能在省台一直干下去,但担心什么就来什么。儿子离开海北台后,她曾经感慨,思北应该是跟电视无缘了。省台待不下去,市台给得罪了,在电视台混了三四年,最后白瞎了。白瞎就白瞎吧,人生哪有一帆风顺的,儿子换个行业,说不定会时来运转呢。想到了一万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刘思北会变得颓丧这种可能。那天刘思北在家里发疯似地摔打之后,她突然意识到,能救刘思北的可能会有一个人——吕东。
宁晓敏约吕东见面,吕东没有拒绝。晚上7点,她们出现在北江台附近的一家茶馆。宁晓敏以一位做了错事的母亲的姿态向吕东求助。她红着眼圈,控诉自己不该对柳南提那种过分的要求,骂自己不该鼓励儿子在省台做那样恶心的节目。千错万错,都是她这位母亲的错。只希望吕东看在曾经同事一场的份上,救救思北,让刘思北振作起来。她就这么一个儿子,无论如何吕东一定要帮帮她。
吕东沉默良久。从心底来说,她确实对眼前这位母亲有不少怨言。鼓励儿子做那样的节目对不对暂且不说,对柳南和思北的感情横加干涉,端着一副封建家长的做派,满脑子算着经济账,对这种势利眼的人她向来看不惯。但今天坐在她面前的,是一位虔诚道歉的母亲,一位前同事的妈妈。她看着宁晓敏老泪纵横,真诚地反思,谦虚地请教,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老娘。她心里的坚硬开始慢慢软化。她想到了柳南。柳南心里应该还装着思北吧?为了柳南,她也应该帮帮宁晓敏,也算是给两位年轻人再创造一次机会。
吕东问宁晓敏想让她怎么帮。宁晓敏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她慌里慌张地端起茶杯,胡乱喝了口茶,试探着说,看看柳南是不是还能接受思北?据她观察,刘思北一直忘不了柳南。其实他俩分手,也没什么根本性的矛盾。不过是她提出的那个“婚前财产公证”的混账要求惹了祸。如果他俩能和好,她什么要求也不会提了。她出钱给他们买房,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还。吕东听完脸上苦笑了一下。
宁晓敏若有所思地接着说,她发现刘思北对电视是真爱,让他离开这个行业,跟判了他无期徒刑差不多,不知道儿子还是否有机会再回到北江台。
吕东点了点头,心下已有了几分主意。她告诉宁晓敏,她可以试试,但不保证能成功。有什么需求和进展,她会第一时间跟她沟通。她让宁晓敏回去等消息。宁晓敏千恩万谢。
海北台都市频道上马《南腔腔北调调》的时候,吕东和柳南并没有把对方看成死对头。相反,吕东要求柳南有时间要看对方的节目,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柳南确实做到了每期必看。
她离开都市频道之前,就跟刘思北一起做了样片。现在没有了她,这档栏目还是做起来了。这是她不愿看到的情况。某种程度上,她是有些恨刘思北的。尤其是看到思北的搭档是燕鑫后,她整个人立刻被一种无法言说的痛苦萦绕。她甚至产生过砸电视机的冲动。她觉得燕鑫成功取代了她的位置。无论是感情还是工作,她都败给了燕鑫。她不想看到这两个人在电视上又说又笑的嘴脸,这对她来说无异于当众受辱。但鬼使神差,每次她又会打开电视,换到都市频道。后来她安慰自己,看他们是为了工作。她要看对方怎么做,做什么选题,主持风格如何。每当刘思北出现在屏幕上时,同事们发现,柳南的眼睛里是闪着光的。她也清楚,自己心里还无法放下这个男人。
《南腔腔北调调》虽然是邯郸学步,但也并非一无是处。毕竟两位主持人都是从《南腔北调》跳槽过去的,他们还是掌握了这档栏目的一些精髓。尤其是思北,不但保持了跟她一起合作时的状态,甚至更加成熟了。某期说楼市现状的话题,效果之好,竟让她产生了不小的紧迫感。只是后来做着做着,燕鑫突然不见了。没过多长时间,刘思北也不见了。思北不上节目了,她也就没了看的兴趣。直到某天,她听到了刘思北辞职、《南腔腔北调调》停播的消息。柳南一边庆幸,一边心里又空落落的。她不知道刘思北去了哪里,有一阵竟有些魂不守舍。
这天,频道里有位同事结婚,临近中午,吕东载着柳南一起去参加婚宴。路上,两人聊了许多工作的话题,吕东突然扭头看着柳南问,诶,《南腔腔北调调》停播了,刘思北去干吗了?柳南脸一红,下意识地摇着头,淡淡地说,不知道,好久没联系了。说完,柳南像陷入了回忆,整个人像丢了魂一般。来到酒店,婚礼仪式开始后,看到新郎新娘热情拥吻,山盟海誓,吕东通过忽明忽暗的灯光,看到旁边的柳南竟也泪流满面。
吃完婚宴,在回单位的路上,吕东冷不丁地问柳南,如果刘思北要回来,你说我应该接受他吗?柳南一惊。瞪大了眼睛看着东姐,佯装气愤地说,肯定不能接受啊!她干了那么缺德的事,跟咱们对着干,太伤人心了!吕东会心一笑,说,人在不同的位置上,难免有身不由己的时候,何况是同行,各为其主,倒是能理解。我主要是考虑你,你能不能接受?他是不是伤害你太深了?
“当然了!我是不能原谅他的。”一句特别决绝的话,被柳南说得温情脉脉。紧接着,她两眼汪汪地喃喃自语:“就是不知道他现在干嘛!”忽然她又从愁绪中抽离出来,叹着气遗憾地说,“我们已经没关系了,他回不回来跟我没关系,那是他的选择。东姐,你自己决定就好,不用问我。”
“真的吗?”吕东煞有介事地大声咋呼着,然后又挑逗似地问,“诶,你觉得你们俩还有可能吗?”
柳南绯红了脸,慌张的眼睛里射出万道光芒。她看着吕东,好像从话里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
一周后,在“中京杯”北江市第一届主持人大赛第四场海选的现场,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等候上场的队伍里。正在拍摄花絮的摄像师王强迎着队伍拍移动镜头,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从镜头前划过,最后落在一位小伙子的脸上。那张脸冲着镜头招手微笑,王强看着寻像器,先是惊呼了一声,然后抬起头兴奋地喊到:“刘思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