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南安王现在是已经知道了慕诗嫣在多年之前就已非清白之身,并预备着要把我那好姐姐休下堂去了?”
浮岚轩内,听慕惜辞念诵完韵诗、解斯年等人递送回来的信件的慕诗瑶诧然抬眼,眸中隐隐带着点不大明显的担忧:“那她岂不是很快便又要回国公府来了?”
“可我娘她……”小姑娘纠结万般地咬了唇。
先前这府中有萧淑华在,她娘即便是被陛下下旨抬作了她爹的平妻,平日亦从不敢稍稍放松半分,整日唯唯诺诺、谨小慎微,唯恐哪里一个不察出了疏漏,反让萧氏趁机寻到了错处。
眼下那萧氏才刚下堂多久?
她娘好不容易才放下心来、适应了她那“二房主事人”的身份,不必每日都似从前那般担惊受怕了,慕诗嫣却又眼瞅着便要被南安王给扫地出府了。
——她娘的脾气好,性子也软,加之多年前曾被慕诗嫣狠狠欺侮过一顿,心下大半至今还对那女人生着怯……
如今她慕二小姐若突然回了府,她娘不得又被她吓回从前的那个样子?
想到此处的慕诗瑶几乎将手中的帕子绞成了个疙瘩——她不是圣人,她有私心,面对那个曾伤害过她娘、也伤害过她的慕诗嫣,她是真做不到心中毫无芥蒂。
哪怕现今的慕诗嫣已然落魄而不如先前那般强势,哪怕她清楚,她也是她父亲的女儿,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姐姐。
她做不到,并且,她亦真的不想看到她娘每日都活得那么小心翼翼了。
“放心吧,阿瑶,她不会回来的。”慕大国师见此不由唯一怔忪,随即唇角微弯,抬手安抚似的拍了拍小姑娘的脑袋,“她至少不会那么快就回来。”
“阿瑶,你想想,二堂姐她废了好大一番功夫,好容易才将自己嫁进她心心念念想嫁过去的南安王府,哪里会那样轻易地便教人把她休下堂去?”
“她的脑子虽算不上聪明,到底也还没蠢钝到那等地步,尤其对上这种近乎是成了她执念的事……她定然不会随便放弃‘南安王妃’的位置的。”
“再说,那南安王也未必有那个胆子立马就提出来要休妻另娶。”慕惜辞弯眼,漫不经心地放了手中信笺,“阿瑶,你别忘了,他们这桩婚事……是墨书远亲口向陛下求旨求来的。”
“二人成婚尚不足月,那南安王若是现在便急吼吼地张罗着要休妻,无异于是在打陛下的脸面、堕天家的声名。”
“这事若传出去,对谁都没好处,搞不好还会让他就此无缘至尊之位——他这人我了解得很,脑袋里脑花平生没装上过二两,余下的尽是那点虚无缥缈的权势地位。”
“他是绝不会容忍自己自此与皇位无缘的。”慕大国师边说边笑盈盈地托了腮,“至说他会不会发疯,干脆将慕诗嫣早早便失贞了的事捅出去……那更不可能。”
“他手头无甚兵权,想要争那东宫之位,就必须顾及着自己的名声,‘英年早绿’这种名头显然不怎么好听,他暂还要着脸,不会有底气把这种事儿往外头捅的。”
“是以,只要慕诗嫣的脑袋稍微灵光上那么一星半点,懂得利用好南安王这‘好面子、顾名声又极重权势’的软肋,便不会被人扫地出门。”
“不过,这撒手锏一放,南安王夫妇就算是彻底与对方撕破脸皮了。”慕惜辞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她就此失宠已是板上钉钉,等那二月二的新春宫宴一过,墨书远定会寻摸着找借口另纳两位家世了得、能给他提供助益的侧妃。”
“毕竟,抛开品性不谈,这厮的皮囊,现下在京中还算排得上号。”慕大国师的语调微凉,“保不齐就会有那么两个眼神不大好使的姑娘,上了他的当。”
“那这么说来,慕诗嫣往后在南安王府,可有的是好日子过了。”听罢自家姐姐分析过一圈的慕诗瑶嘿嘿咧嘴,笑中微带了两分幸灾乐祸,“只不过,这日子本也是她自己选的,且让她自己受着去吧。”
“说的不就是这个道理嘛。”慕惜辞颔首,随即慢悠悠拈起块盘中摆着的糕点,“但阿瑶,这话又说回来了,墨书远夫妻二人离心离德,眼下正是我们往那南安王府后院内塞入自己人的最好时机。”
“过了这个时候,只怕就再寻不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这倒是。”慕诗瑶垂眸稍作沉吟,“那南安王平时做事虽称不上滴水不漏,究竟也没留下过太多致命的错处。”
“除了上回与寒泽宁王通信一事,我们算是杀了他个措手不及,其他黑锅,都教他一口推到旁人身上去了。”
“且‘通敌叛国’的那茬,我们也没能成功扳得倒他,反倒是可怜了三殿下……罢了,这会说这些废话也没什么用,三姐姐,我们不提此事。”
“还是继续说那安插人手的事。”慕诗瑶仰头叹息一口,“三姐姐,你那里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没有。”慕大国师应声摇头,“此事细细算来,终竟是太凶险了些,能被送过去的人,需要既稳重、又聪明不说,还需要足够会勾着男人。”
“最关键的,这人必须忠心,必须经得住诱惑。”
“她最少,也要令墨书远令在她面前能完全放松警惕,没事便多倒出来两句真话,同时还不能被南安王那一贯油嘴滑舌的骗了魂去。”
“这样的人很难找,临时培养一个应当也来不及。”慕惜辞怅然叹气,“再有,平心而论,我也不希望把好姑娘送去南安王府,任她被墨书远那狗玩意糟蹋。”
“但我们又确实需要个得力、靠谱,能接触到南安王府内宅权力核心的内应……”
“韵诗是够聪明,但她的眼界太窄,又只是个丫鬟,再加上她是背弃旧主之人,我不敢用。”
“所以说这人选……”慕大国师无奈晃头,“我这是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