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是三个字。
顾惊羡。
他倏然顿住。
不是要写心愿的吗,那她为什么。
写他的名字?
顾惊羡偏了下眸,能看到站在他身边的身影,永远轻狂又倨傲,红袍猎猎生风,喜怒难辨。
又在下一秒,
毫无预兆的侧眸。
撞上视线。
四目相对。
将军眼底万千灯火,独亮一盏。
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的玩闹声清脆,不知又是哪个姑娘收到了谁的香囊,又是谁红着脸跑开,魏宁还在旁边兴奋的大叫,好奇地问染白的孔明灯是哪一盏。
人间盛景。
不过于此。
夜深了,
直到孔明灯再也看不到踪影后,他们也回了客栈。
街角的一家摊铺。
各式各样的精致古簪令人惊鸿,步摇随着夜风微微摇晃。
一道颀长身影停到了摊铺面前。
“怎么卖。”
冷冰冰的声音落下。
老奶奶听到声音后抬起头,却见前不久才毫不留情的冷淡拒绝过的人面无表情的站在她眼前,红衣冷傲骄矜,桃花眸潋滟却致命,连问话的时候神情也绷得很漠然。
染白独自回到客栈后,在自己房门前转了一圈,然后推开了隔壁的门。
顾惊羡没想到染白这么晚了还会过来,不过他也没有睡着,心思不知怎地,难以自控,他极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更何况还是因为染白。
将军居高临下的走到他面前,然后扔给了他一个东西,语气很散漫,听不出任何情绪:“送你的。”
那是红豆梨花木簪。
“这不是?”顾惊羡视线停在上面。
方才在集市上的吗。
明明这个人都说了不感兴趣,怎么还会买回来。
只不过还没等他说完,就直接被打断了,染白绷着脸,眉心皱起,脸色半隐匿在夜色,“顺手买的,我留着也没用。”
“大人不是已经回来了吗,怎么还出去一趟。”小巧的簪子在手中温度冰凉,又仿佛残留着某个人身上的温度,残香萦绕,一丝丝渗入肌肤,他淡声,又带了几分晦暗不明的意味。
将军脸色却不太好,很不耐烦的硬邦邦道:“说了顺手就是顺手。”
又过了几秒后,染白啧了一声,干脆伸手抽走顾惊羡手中的簪子。
却没想到那人下意识的用力握紧,连带着她的手一同握住。
指尖相触,温度节节攀升。
一时间谁也没有动作,谁也没有说话。
借着夜色看不清神情,气氛安静而沉默。
“不是送我的吗。”指尖烫的有些惊人,顾惊羡也没想到自己会有那样的动作,他有些僵,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拿走做什么。”
“你傻吗。”染白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低笑:“给你的东西我又不会抢,给你戴上而已。”
顾惊羡才意识到自己想多了,手上慢慢松了力道,可却又在松开的那一刻被对方牵紧,修长手指慢条斯理的滑入他指缝中,温柔而又强硬的十指相扣,无法挣脱。
而染白空出另一只手,认认真真的给他戴上那一只木簪,别在墨黑长发间,衬着清俊白皙的容貌。
“挺好看的。”染白满意的勾唇,轻笑。
顾惊羡喉咙有些干,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索性房间中早已熄了灯,夜色又昏暗,才看不清他的脸。
他们维持着那样一个姿势站了许久。
还是顾惊羡的一句问话打破了安静又暧昧的沉寂。
“另一只呢?”
将军懒懒靠在一旁,把玩着他的手,闻言“嗯?”了一声。
“发簪不是一对的吗。”顾惊羡抿了下唇角,
“是啊。”染白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尾音挑起,“当然在我这呢。”
“哦。”
染白靠近,挑起他下巴,给了顾惊羡一个缠绵温柔的吻,今夜月光也像是情人的眸。
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她轻声问:“今晚住这?”
“我不同意你会走吗。”顾惊羡也问。
“不会。”
“那还问我做什么。”
房间中一片昏寂,粼粼清辉平铺在角落中,是一小块月光。
次日,
当闻箐看到染白从顾惊羡房间出来的时候,神色在一瞬间变了。
魏宁心底哦豁了一声。
修罗场吗!
世纪大战吗!
男主开始吃醋了吗!
但是魏宁心中期待的场景并没有上演。
只是午后的时候,
趁着染白不在,闻箐私自来找了下顾惊羡。
“将军……”他脸色难看,几度启齿:“叙白没对你做什么吧。”
顾惊羡垂眸,平淡道:“没有。”
“不能再拖了,如果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想要离开东崚就太困难了。”今早的事情也算是给闻箐警了个醒,他深吸了一口气,认真道:“如今我们的人手都已经在四周布下,大人你让我联系的人我也找到了,他已经给了准确答复会在淮河接应。”
这次下江南的机会来之不易。
至少是现在唯一的机会了。
所以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安排下去。”他知道,顾惊羡更知道。四月的阳光很暖,照在身上仿佛温了骨子里冻结的血液,顾惊羡静了两秒,嗓音淡漠,“明晚。”
闻箐点点头,又跟顾惊羡禀告了一切事情的细节,怕再留下去惹人怀疑,于是先出去了。
顾惊羡低眸看着自己手中的那枚木簪,好似昨夜温度还在,从未那般温柔过的吻。
他看了看,然后将木簪收了起来。
一起看似平淡无奇的度过,
第二天晚上顾惊羡照常用完了膳,他能离开的前提是必须染白不在身边,这几天下来顾惊羡也清楚染白在晚上有个固定时间基本都会陪着女皇离开,这个时间段就是最好的时间。
有闻箐做遮掩,一切也会顺利很多。
从伪装到接应,辗转反侧找到每一个暗线然后沿着小路离开江南。
这一切都太顺利了。
没有任何阻碍。
反倒是让顾惊羡有些心神不宁。
他不知他在不安什么,他从前不会这般犹豫。
“将军,怎么了?”
顾惊羡回过神来,手中紧攥着的木簪硌的手心生疼,他却像是没有感觉般用力,不动神色的淡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