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外一边,
已经离开了的两个人。
染白一路往高山雪林的方向而去,她回眸瞥了一眼身后始终无法甩掉的身影,啧了一声。
以前怎么不知道墨离衍还挺能追的?
今天是十五,
也真的是巧了,偏偏是今天的宴会。
当然,即使是十五,让她放弃自己的计划也是不可能的。
这控心蛊的发作的剧痛熟悉又陌生,在潜藏了一年之久后,宛若终于掀起惊涛骇浪,波涛汹涌的万丈深海般铺天盖地而来,浑身五脏六腑,骨骼肌理都仿佛被一把把利刃贯穿凌迟,连带着行动力都不得不下降了很多。
别说,
还挺厉害的。
在一声不作承受着这样的剧痛下,染白还挺有闲情雅致的含笑想着这蛊毒中究竟含有什么成分。
背部真正被长剑刺穿的伤口,粘稠的血液大片晕染,正是因为白衣,更加明显了,早知道还是穿红衣了……
今日的天格外阴暗,即使是白日,也是没有丝毫日晕的,总是给人一种深夜将至未至的昏暗感,天边的澄澈被阴翳湮灭,白雪纷纷扬扬的飘落着,整个楚京都被其笼罩在冰冷和阴谋当中,颇有些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最后,
染白停在料峭的雪山山头,周围是大片大片的松树,覆盖着积雪,除此以外,目光缩触及之处一直是大片大片的白色,漫天的雪。
而白衣少女就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她的身后高山料峭,万里雪飘作为背景,隔着几步还有一座幽深的冰雪山洞。
而此刻,
染白就静候着那一个紧追不舍的人。
她眯着眸子,散漫的像是流动的风和水,怎么抓也抓不住,饶是剧痛难忍,面色苍白,她依旧是一副漠不关心的模样,唇畔是一抹似笑非笑的弧。
少女站在高山之巅,眼看着那一直追逐着她的身影在几个瞬间站定,就在她的面前。
他们之间仅仅隔着几步之遥的距离。
“怎么。瑾王这么执着追我,莫不是还想和我打一架?”染白知道墨离衍是认出她来了,索性也没有继续隐瞒,干脆的将遮掩住面容的银色面具随意扔掉了,冲着墨离衍抬了抬下颌,语气平淡。
而墨离衍一身黑裳,静默着站在她对面,那一双深邃凌厉的眼眸盯着染白,一点也不肯放过。
染白稍微不耐的侧了下脸,没迎上那样的目光,她看起来是没有任何情绪的,但是手指在袖口中缓缓攥紧,强迫着用力,却怎么也用不上来。
刚刚强撑着扰乱落园已经是她在蛊毒之痛排山倒海来袭后用尽全力完成的一件事情。
没想到现在副作用全上来了。
啧。
墨离衍心中很乱,仿佛无数根细线缠在了一起,怎么也分不清其中思绪。
他没有去问染白为什么会出现在落园。
为什么要刺杀山阳公主。
因为在确认是染白的那一刻,墨离衍已经在心底清楚了所有计划的前因后果。
染白是在,
将计就计。
针对他。
甚至……不只是他。
准确来讲,是整个大楚。
从那一场宫宴开始执行的计划。
可是他现在却无暇关心这个,瑾王指尖动了动,薄唇轻启,声线很哑,语气却很认真,说的一字一顿。
“你身上的伤,需要包扎。”
染白等了这么半天,却没想到墨离衍到头来竟然跟她说了这么一句话,什么意思?
少女容颜苍白,神情冰冷,缓慢往后走了一步,忽然间,风雪陡然加大——!
漫天风雪迷了人的眼,一切似乎都看不清了,冰雪陡然以势不可挡之姿倾塌而下,耳边是倾覆的声响,染白隐隐约约听到了一道很好听的声音,在喊:“躲开!”
那声音真的很悦耳,像是冷澈的光,可是此刻,竟然晕染着些颤抖,惊恐的意味?
……他在害怕?
害怕什么?
这是染白面对这样危急情景最后想的一个问题,前方的视线皆数是滚滚冰雪倾斜而下,轰然坍塌阻断了路,为了避便被淹没在突如其来的雪崩当中,纵然承受着千刀万剐的沉重疼痛,每一动作都是彻骨的刺,可染白仍旧保持着冷静的理智算计着这一场雪崩中的安全地点,急速往另外一个方向掠去。
可是令染白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计划路线当中竟然出了这么一个意外。
只见轰然雪崩,冰雪倾覆之中,耳边都是轰隆的声音,视线被白芒一片彻底占据,却又那么一道身影,原本隔着几步之遥的位置,是恰好可以安然无忧,直接离开的人。
却在雪崩的那一刹那,义无反顾的冲向了她的位置!
他穿过了漫天风雪,挟裹着彻骨寒气,拼尽全力直接扑倒了染白,将其护在怀里连连在雪地上翻滚了好几圈,最后同染白滚落在幽暗的冰雪山洞边沿!
而山洞洞口的位置,也在那几个瞬间直接被大雪倾覆,宛若一堵坚不可摧的雪墙,彻底将出口的位置堵住!
周身都是那人冰凉的体温和干净清冽的淡香,萦绕不散。
染白倒是没怎么样,全程都被墨离衍护住了,她隐约之间抬起眼眸,正好看到他弧线凌冽白皙的下颌,和若隐若现的锁骨……
不知道是不是染白的错觉,她恍惚间好像看到墨离衍锁骨上似乎有什么字。
但是还没等染白看得真切,瑾王倏然意识到什么,下意识的想要抬手。
饶是冷静如染白,原本冷凝眸色也在瞬间一变。
她几乎是没有停顿的,手指一个用力,干脆利落的彻底扯开瑾王的衣领!
而墨离衍身形一僵,还没来得及阻止,一切就已经暴露在无声中。
染白没有说话。
墨离衍也没有开口。
气氛死一般都寂静,只有寒风呼啸的声音。
染白盯着男人的锁骨,看了好久好久,却依旧无法得出一个正确的结论。
瑾王领口被扯开,略微凌乱,露出一截冷硬漂亮的锁骨,肤色白皙的很,可在那上面,却存在了一个字,是深可入骨的烙印。
一笔一划,清清楚楚,那是用匕首硬生生雕刻上去的。
一个字。
——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