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良此人在军中并不出名,也未曾得到重用,因此他一门心思想要借着某个机会往上爬,毕竟他是绝对不甘心一辈子就当这么一个将士的。
念头一旦在心中疯长,就如同野蔓般不可控制,黄良多次瞥向旁边那一道修长笔直的身影,眯了眯刻薄的眼睛,在衡量着什么。
“是把人直接关进牢房吗?”旁边的士兵问道。
“不。”黄良下意识地就否定了,稍微沉吟了下之后,傲慢吩咐道:“把人给我带到刑室。”
“奉将军的命令,我亲自审讯他。”
黄良心中打的如意算盘,
他要是可以帮助将军问出将军想要的答案,那么将军自然不会怪罪他自己擅自做主的行动,到时候还会嘉奖于他。
更何况到时候将军审问也是要动刑逼问的,这也只不过是早和晚的区别而已。
至于能不能问出来,这一点黄良是信誓旦旦的,他见多了各种严刑酷刑,曾经很多次敌方暗探都是他亲自动手逼问出来的,不怕搞不定一个双目失明的人。
墨离衍神情淡漠清贵,听着他们的对话,自始至终也没什么波澜,只是漫不经心的说,嗓音很淡:“她就这么想?”
刑房中,
阴森血腥之气扑面而来,到处都是暗红色的早已干涸不知多少年的血迹,各种阴寒刑具在刑房中寒气森森,血迹不减。
仿佛之间像是踏入了另外一个世界的地狱。
“将军的想法和你有什么关系。”黄良因为心虚,重哼了一声,那一张没有笑意的黄瘦脸上浮现出几分阴狠的意味:“我奉将军之命对你用刑,问你什么最好也如实招来,免着受皮肉之苦了,你说是不是?”
“她想问什么啊。”墨离衍低低嗤笑了一声,语气似嘲非嘲,仿讽非讽。
黄良一双死鱼眼紧紧的盯着即使在刑房中可那一身风骨气度不减的男人:“那幕后之人到底是谁?”
“她人呢?”墨离衍并没有回答黄良的意识,只是漠然问了这么一句。
他虽然是因为担心那个人的处境和染白身边的危险过来,在他决定来找染白的那一刻自然打算告知他调查出来的结果。
他想见她。
即使看不见,也要她在他面前。
幕后的答案,他更不可能随便跟一个人说。
“将军日理万机,可不想见你。”黄良见面前之人如此态度,阴狠的开口威胁道:“将军调查了这件事情很久,你知道什么,最好全部说出来,否则就算是现在你不跟我说,到时候将军亲自来逼供,你怕是也活不了!”
墨离衍明白了。
那个人就这么不想见他啊。
连一面也不想见。
即使是关于那日的事情,也要通过这样的方式来问他。
“用刑是她的意思?”
黄良愣了一下,他怎么可能承认是自己擅自动刑?所以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当然。”他厉声:“你若是不肯说,也别怪我不择手段了!”
其实黄良后面说的是什么,墨离衍一个字也没有听清。
脑海中,耳畔旁,心间上。
完全被那两个字所占据,仿佛挟裹着狠重的力道砸落,刀凿斧刻般深入骨髓,连带着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因此凝滞了一瞬间。
用刑。
她的意思。
当然。
墨离衍似乎忘记了怎么反应,心跳声声凝滞,横亘在血管中的连绵刺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
那个人这么恨他啊。
其实也是,
他以前那么对她,也曾因她用刑,不恨大抵是不可能的吧。
也好。
欠她的,他还她。
“先给我穿了他的琵琶骨,固定在邢架上。”黄良语气阴凉,面色不善,在刑房中更显得阴晴不定的厉害,那一双浑浊刻薄的眼中是稍纵即逝的狠意,“我倒是想看看,这么多酷刑,你能撑到什么时候。”
等染白处理完手中所有的事情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春寒料峭,夜中凉意刺骨。
她想起白日的人,于是只身往牢房的方向走去。
她的计划已经完成了。
黄良口中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算计的,更不应该是她计划之中所存在的,是另外一个意外。
她一边想着,一边踏入了通往牢房的暗道中,道路昏暗,一路延伸下去,两边墙壁上每个几米点燃着火把,明灭闪烁着。
少女一身红衣似火,在幽暗中显得格外扎眼,背影邪肆。
染白并没有急着去找旁人,而是先去了另外一个刑房中,是之前火海中留下来的刺客活口之一。
刺杀的时候还是好好的,只是现在被人绑在刑架上,早已奄奄一息,一身夜行衣染了血,浑身都是血,看起来狼狈不堪,只剩下了最后一口气,低垂着头颅,死了一般。
“还不肯说?”染白不温不淡的打量了刺客两眼,眉眼间冷漠薄凉,那双纤长漂亮如同艺术品般的手指把玩着放在旁边的刑具,似笑非笑:“看来还是刑罚不重?”
听到那一道清冽慵懒隐约蕴着几分笑意的声音时,刺客的身体下意识地颤了颤,产生了一种生理反应的畏惧,他在发抖,他在害怕。
恶魔!
面前这个人,就是一个恶魔!
染白在刑房中停了不到一刻钟,便走了出来,旁人只能听得到刑房中惨绝人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
在看到那个骄矜尊贵的少女将军走了出来之后,红衣干净讲究,没有沾染半分血迹,那一身气质却令人望而生畏,只觉高不可攀。
不由得对这位大韩长公主,也是他们的将军,更加畏惧了一分。
染白在离开了刑房之后,原本是要找个士兵问问今天关押的人在哪个牢房,但是当她不急不慢是走过昏暗长路的时候,却毫无预兆的听到了一个很好听的声音,就那样猝不及防又突如其来的闯入耳畔。
那一瞬间,
少女将军顿住了步伐,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背影笔直邪佞,却无端的令人感觉重重黑暗。
“你还不说?!”先是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听起来似乎还很恼怒,是黄良。
而接下来,
是一道冷冽平静的声线,仿佛蕴含着千山冰雪般,没有任何温度。
仅仅只有四个字。
“除非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