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之间,冬去春来,又是一朝残雪消尽,细雨微凉。
正时值春风和暖,天高气清,手拂着花盆中长出的嫩芽,心中一片欢喜。“我记得去年这花儿开的好看极了,本来还怕它会熬不过京城的冬天,今早起来竟然发芽了。”我欢喜道。
“柳阳城与京城毕竟气候不同,此花能熬过京城的漫漫长冬,实属不易,还是姑母照料的好。”高源在一旁奉承道。
我冲他笑了笑,千玑适时拿了一件外衣,披在我身上,“王妃,虽是春日,也得保暖,小心冻着。”
我无奈道,“那你就不怕把我给热着?”
说罢便想拂去身上的外衣,高源一把接过,制止道,“若是冻着,姑母又得受那病痛折磨,去年一冬姑母几乎不曾下床,错过了多少美景风物,连刘郁言堂主白如苓堂主的大婚都不能成行,难不成真想连这春日也辜负了?”
罢了罢了,依言将外衣披好,“说到白如苓,前些天不是说她有孕了么,你选一块玉石送到珍珑轩,让他们帮我雕一个平安锁,给他们镇邪安胎。”我吩咐道。
千玑点头,“是。”
直起身来,看向高源,“你今日来我府上,可是有事?”
高源面色一沉,看了看一边的陈仹,犹豫了一下,“确实有事。”
我就知道,扶着高源坐在软椅上,微微笑了笑,“什么事?”
高源眉头渐渐拢起,道“近日京中传闻,说姑母你——”
“嗯?”
高源顿了一下,“说姑母你皇族身份有异,恐非皇族。”
我轻轻“哦——”了一声,看了一眼千玑,千玑答道,“只是街听巷闻,尚未有鼎沸之象。”
“我只是怕后面有人操纵,借机弄事,姑母可要去查一下,是否有人故意散布谣言?”高源问道。
“那就去查一下吧!”我淡淡道。
千玑领言,道了声“是。”便不作解释了。
高源脸色有些不好看,思忖了一下,道,“事关皇裔,姑母还是谨慎些好。”
我轻笑出声,“若是坊间无事起浪,空穴来风,这等谣言也传不了太久;若真有人背后操弄,京中靠我吃饭的人不少,到时侯自然会有人出面平息掉!”
高源还是愁眉不展,“姑母是否轻率了?”
“就这样吧,你现在还能怎样?”我反问道。我若显得兴势动众,不恰恰表明我心虚么?
若说这事没人背后操弄,我是不信的。可以说京中谣言源头在哪儿,大多半我心里都有数。刘郁白怎么可能放出对我不利的谣言出来,十有八九是有人在背后要搞事了!
高源之所以对此事这么上心,特意跑到公主府来告诉我,只是因为背后那人的最终目的不是我,实则是冲着高源来的。想想维持了小半年的新党旧党之争,八成跟这事儿就有关系。
不就是想把我也拖下水么?
自高晏复位以来,我从未进过宫,专心养病,专心赚钱。朝中纷乱复杂,我未置一语,时有旧臣登门来访,千玑都依照旧例挡了回去。就算高源时时探望,朝野内外却总是有我们姑侄貌合神离的言语来。
虽也不假,可终究令高源心中不安。
说实话,朝堂那些事,听听解闷儿还好,若真置身其中,烦得要死。
这些天随着天气回暖,身子也活泛了许多,捎带着精神头也足了,是不是该告诉他们一下,我这个人怕麻烦呢?
找麻烦的人,必须迎头一棒,是我的一贯宗旨,但要不要打死,是另外一回事。
“先不说这个了,说说你吧。”我转而向高源言道,“我听说,你要建府封王了?”
“是,父皇已命礼部立诏,下月初十行册封礼。”高源答道。
“嗯,建了府,就是大人了,缺什么跟姑母说,我给你备着。”我笑着嘱咐道。
高源终于舒展了眉头,一抹笑意从嘴角展开,“好——”
“此次册封礼,清儿与你同时册封,只是他才两岁,怕是要等成年之后才能离宫建府了。”我貌似无意道。
清儿,就是陆贵妃之子,二皇子高清。
“一般皇子都是成年之后建府封王,许是此次太子之争耗时日久,父皇为平息事端,所以才让我与二弟同时封王,好对臣下有个交待。”话虽说的平淡,高源却是眉头微皱,一脸忧虑。
“你父皇与陆贵妃有诺在先,要立清儿为太子,可毕竟事关国祚,岂能以一人之言,践万民以成诺!就算你们封了王,日后太子之争还是免不得的。”我道。
高源垂下眼来,“前日宫中看到二弟在园中戏耍,长得粉嫩可爱,便想上前逗他一下,谁知一旁的侍人竟如临大敌。有时候我在想,若是生在寻常百姓家,我与二弟兴许可以和睦些。”
我轻轻拍了拍高源的手,安慰道,“无妨的,来日方长。”
服侍我用完汤药,高源在我对面坐好,我看了看他,开口道,“私心里讲,我是不想让你搅进朝堂的,朝堂之上人心难测,不如做个富贵闲人来得自在。”
高源苦笑一下,“有姑母照拂,源儿才会自在。”
言外之意很明白,可我不能永远护着他。见我神色黯然,高源解释道,“源儿无意冒犯。”
“无妨的,”我伸手过去,高源将手放入我的手中,任我握住,我柔声道,“姑母一直以为源儿还是小孩子……不料想源儿长大了。”
高源眼圈微红,似是很动容,垂首顿了一会儿,“姑母,源儿如今在朝中并不顺遂……”
我安慰的搓了搓他的手,他接着说道,“我在朝中并无人脉,所谓的那些支持我的朝臣,不过是为了跟陆贵妃一派分庭抗礼,才推我出来做个箭靶。二弟年幼,日后品性如何尚未可知。如今与二弟争太子位,我若赢了,自然会善待于他,可我若输了,陆贵妃一族会如何处置我呢?”
这是几个月来高源第一次跟我说起朝堂太子之争的事,我含笑看着他,“输赢未定,源儿为何忽然就丧气了呢?你是长子,名分上你压清儿一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