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吴妫将所有的机锋藏于他他层层叠叠的眼神背后,稍露出一丝锋芒,我便愣了下来。
是呀,那又如何?我既然早说过不管朝堂之事,那另外几个人的生死于我又有何关系?我背过身去,渐渐调整自己的气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冲动。慢慢的我平下气来,“那份诏手现在在谁手里?”
“老夫不能说?”
我回过身来,“那份诏书是父皇给我的!”
吴妫眼眯了一下,“时机未到。”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知道,但不是现在。”
“现在和以后不会有区别。”
吴妫摇头,“有区别的,如果现在把诏书给公主,公主可能会当众把此诏书毁掉。”
“对,或者我会直接把诏手偷偷交给皇上,怎么处置让他说了算!没有这封诏书,对谁都好!”我道。
“所以,老夫现在不能把诏书给公主。”
不行,再这么说下去,我会被气死。“罢了,吴相大人既然不说,那就让那封诏书永远藏于暗处,永不见天日好了。”最后一句,也是是我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了。
“不知公主可信天命?”吴妫转而问道。
“我不信!”我没好气道。
“公主再好好想想!”吴妫毫不气馁道。
我缓和下我的口气,“以前也曾有人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当时我回答的是‘我不信’。”
“那如今呢?”
“如今?我依旧不信。但是,人存于世,当有谦卑之心,平章自问还没有与世为敌的本事,所以不会妄言,不作妄求,亦不敢妄为。”我将头转向一边,不想再说什么,为什么我已经说过那么多次,总会有人自以为是的替我做决定呢?
吴妫深叹一口气,似无无奈。“该见的人,该说的话,老夫都带到了,这天色也不早了,老夫还得赶路,就此告辞了。”吴妫起身欲走。
我摆摆手,无力与他客套,“来人,送吴相。”
千玑一旁答道:“是。”
吴妫想了想,站在原地没有动身,随后向我行礼道:“公主,老夫还有最后一言。”
“请讲!”
吴妫正色道:“常言道,圣人畏其因,凡人畏其果,老夫自知不能与圣人相较,但也知道这世事,早在人的起心动念之间,已然注定。皇上如是,公主亦如是。”说罢向我拜了一拜,转身走了。
刚走出帐外,我在背后叫住他,“吴相大人——”
吴妫回过身来,我接着说道,“今日虽话不投机,方才平章所说的也是出于真心,若他日有什么为难之处,吴相大人尽管言语一声。”
吴妫似感慨良多,想再说些什么,但终究还是拜了拜,“公主保重,老臣告辞。”
我也起身送道,“吴相一路保重。”
眼看着吴妫被送出军营,我坐在案前,静静等着千玑回来。稍倾,千玑回到营帐,见我等在那里,便行礼道,“王妃,吴相已出营了。”
我点点头,“千玑——”
“在。”
我有些为难,不知该如何开口,停了一会儿,“你在京城时手下有人么?”
千玑一时不知道我想做什么,“王妃有什么事办,请吩咐。”
我摇摇头,感觉还是很为难。千玑不由追问道,“王妃不妨说一说,奴婢看着办!”
“太难了。”我深叹一口气,“我想查一下这些天来吴妫都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
“这并不难!”千玑回答。
“不,这很难。此事不能用公主府的人,这样会惊动绯儿——”
千玑点头,其实早在之前,千玑就发现绯儿是皇上安排在襄王府的暗探,可阴差阳错之间,襄王把他调到我的身边伺候。所以,当发现她的真实身份后,我便把她留在了公主府看家。若动用公主会的人查一个离职宰相的行踪,传出去实在不好听。
“事关重大,既不能动用公主府,也不能告知襄王府,尤其不能让皇上察觉。”
千玑点头,“的确不好做。”
我伏在案前,烦得不得了,最后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其实无论查不查都一样,我会查,皇上也会去查,若是皇上早已查到了,我自然也就查不到了。若皇上没那么容易查到,我又凭什么能查到呢?”
见我一人嘟嘟囔囔了一阵,千玑忍不住问道,“那到底查不查呢?”
“如果可以,试着查一下吧!”我实在没那么乐观。
“是。”千玑领命便去了。
接下来一整天都忍不住的心烦气躁,最后竟连晚饭也吃不下,心中不知怎得,隐隐觉得十分不安。到了夜间,竟如何如何也无法安眠,最后,连那个经常不见人影的陆越也跑了回来,顺便带来了一碗安神汤。可喝过之后,完全没有效果。后来又是按摩,又是用针,折腾到半夜,终于睡了过去。
清早一睁眼,看到千玑已经站在了床边。“千玑,有什么事吗?”
千玑上前扶我起来,“王妃还是先梳洗吧!”
我一笑,昨天虽说睡得不太安稳,但是精神却恢复了不少。梳洗好之后,早饭已经摆到了桌前。我缓缓坐下,我看向千玑,“出什么事了,今天怎么是你来伺候我起床?”
“奴婢刚好有事禀报,便先来房里候着了。”
“吴妫的事,有消息了?”我接过她递来的清粥,喝了一口,才过了一夜,这消息未免来得太快了些。
千玑摇摇头,“今早接到密报,昨夜吴相大人在驿馆被山贼劫杀,全家无一幸免,财物悉数被劫。”
我一口气不顺,不由咳了一声,接着,便不住的咳了起来,最后连刚刚喝下的那口清汤也吐了出来。
“王妃请保重玉体。”千玑忙扶住我,不停的帮我顺气。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我实在不知该如何平息我胸中的一股火气,拂手将桌上的汤碗打在了地上。但不知如何,还是很难受,索性将其他的茶碗茶壶一并给摔了。
“王妃请息怒,莫要伤了自己。”千玑忙拦住我。
“为什么?”我吼道,“那是一朝老臣,为相十余年,他有什么罪,为了那一纸诏书,就连个活口也不能留吗?他若真容不下我,来了结我就是……”忽然晕了一下,我一手扶住千玑,一手撑住桌子,坐在椅子上过了一会儿,才渐渐神志清醒了些。
“去——把刘郁言叫来。”我气道。
千玑对外喊道,“来人,去把刘先生叫来,把陆太医也找来。”
不久,刘郁言便站到了我面前,“郁言,我要请玉泉宫帮一个忙。”
“公主哪里话,有什么事尽管说。”刘郁言很爽快。
“帮我在京城散布一个消息出去,吴相大人回乡前特意来到皇陵,给本宫留了一件东西。”我字字清晰道。
“公主——这是何意。”
“你帮我把这个消息想办法传到朝中各个大臣的耳朵里,陆青渊的私人会所和白如苓的养生会馆,很容易办到。”
“可——”刘郁言有些不确定,“那是一件什么东西呢?”
我带着些冷意,“只帮我把消息传出去就好,那件东西谁想要,就让他亲自来这里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