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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声滴答,好像泪落的声音。

襄离抱着腿,蜷缩在那污浊水池的一角。

害怕吗?

害怕的吧,毕竟生宝宝那么疼。

母亲总是抱着自己说,襄离是她的宝贝,她爱小襄离……可是从来都没有提起过,襄离的父亲是谁。

一墙之隔,那是炼狱。

痛苦的叫喊和撕心裂肺的哭泣,似乎还萦绕在耳边。舞兮说,那是隔壁的鲛人姐姐在生小鲛人。

襄离在想,鲛人海国不是破灭了吗?鲛人不是亡族了吗?为什么人类对鲛人有这么深沉的恶意,还要让他们繁衍后代——甚至处心积虑、无所不用其极。

因为利益。

鲛人天生就是一个可以产钱的机器,坠泪成珠、织水成绡、连鳞片都是昂贵的……

这样一个种族,怎么能容许他消失殆尽?

要鲛人,要更多的鲛人,于是他们强迫适龄的鲛人女奴去生产,生下小鲛人,让她的后代都成为自己的附属奴仆。

要不是鲛人天生难以受-孕,他们恐怕不会让鲛人一生中只生一个孩子。

甚至还有奴隶主,将鲛人之间的交-合,看做是一场观赏性的表演——毕竟俊美和柔婉的躯体纠缠,也颇为赏心悦目。

襄离的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容,可眼睛却还是干的。

一只略微僵硬的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似安慰一样。

这只手的动作十分生疏,显然不是来自几位鲛人姐姐。

襄离抬起头来,发现眼前正守着一个比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一点的男鲛人。

他无疑是好看的,却因为囚禁和奴役显得面容冰冷,颇有些不宜近人的疏离。

“你别难过了。”少年的声线毫无起伏,却说着劝慰的话语。说完之后还不好意思的扭过头去,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能不难过,毕竟沦落到这个地步。

可是少年别扭的安慰却给了襄离一点温暖,她好歹享受过正常人的生活,而这些鲛人却从未见过天日。

“你叫什么名字?”襄离问他,整个化蛟池只有他一个男鲛人,看上去颇为不寻常,她的脸色有一丝扭曲,“难道男鲛人也要去……”

以色娱人?

比如女鲛人唱歌跳舞,男鲛人做个后空翻??!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憋得整张脸都绿了。

“羽夜。”

少年显然也意识到了她在说什么,脸上隐约有一丝的恼羞成怒,“才不是你想的那样!”

“哦。”襄离敷衍的应着。毕竟这件事也不光彩,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游离的眼神透露了她的内心,羽夜咬了咬牙,还是决定吐露实情。

“再过几天,我就要去海边帮人采珠了。”

羽夜垂着脸,看不清神情,“鲛人可以潜入深海之中采集珍珠,一枚拇指大的深海夜明珠,可以卖到千金。男鲛人身形矫捷,更可以潜入水下数天,很多采珠人都愿意卖男鲛人回去作为劳力。”

他顿了一顿,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但还是老实的说道,“还能拿去与女奴交-合,产下小鲛人。”

襄离有些吃惊,这些人真的是将鲛人的用途发挥到了极致,深海之中危机重重,他们倒是独善其身,让鲛人替他们涉险,自己坐享收益。

可是……

她疑惑的问道,“等到了深海,他们就不怕鲛人跑了吗?”

别说人类下不去深海,就是在浅海之中,人类也不能待得很久,毕竟他们不能在水里呼吸。

羽夜冷笑一声,“当然怕啊,所以他们会给鲛人打上枷锁。”

他掀起自己披散的发丝,露出少年不见天日的脊背。

自肩胛而至肋下,两条铁枷交叉洞穿了单薄的身体,苍白的皮肉之上赫然可见狰狞恐怖的血洞,而在两条铁枷交叉重合的地方,还有有一枚小小的圆环,也不知作何用途。

襄离不怕疼,但看到这样的伤口还是忍不住的胆寒。

“这是……”她不由伸出了手,尽可能的放轻动作,查看着少年身体被铁链洞穿的地方。

手指轻轻贴上,好像生怕这样的动作会弄疼了他。

羽夜却无所谓的将她的手放了上去,“不疼的,骨枷是巫族所创,附有巫毒,会麻痹伤口附近的痛觉。”

襄离恨透了巫族,这个种族简直就是为了折磨鲛人而生。

化腿的巫药,束缚的骨枷,还有灭国之仇……

羽夜探着后背上的骨枷,一点一点的给她讲解,“看到那个圆环了吗?那个地方是用来栓铁链的,铁链在主人的手里,任凭你游得再深再远,你还是要回来。”

这就是为什么人类不怕鲛人逃跑,因为这就是他们的倚仗和凭借。

穿透骨髓的痛,永远不得自由的耻辱。

“那你是因为很快就要去采珠,所以才暂时在这里的吗?”襄离猜测着他在此处的原因。

少年很果断的否决她的猜想,“不是。”

“我从小就住在这里。”他继续道。

“难道……”襄离的脸色有些难看,“难道你这么小就要跟……”这还是个孩子呀!怎么能让一个孩子去跟成年的女鲛人这样那样!没人性了呀!

“不是!”羽夜黑着脸打断。

“我母亲曾经也是这里的女奴。”他解释着,“所以我一出生就在这里,母亲是主人的奴隶,我便也是。”

他这么一说,勾起了襄离同病相怜的痛楚,她抓着衣角,似乎陷入了回忆。

“我的母亲也是奴隶。”她轻轻说道,“我也跟你一样……想来我也是因为利益诞生的吧,虽然母亲从来也不说,但是我可能是她耻辱的象征。”

虽然母亲很爱自己,可是这一切都抹杀不了,她是被迫的事实。

这个孩子并不是因为爱情而降临世间,而是因为生下她可以获得更多的钱。

这真是个可笑的理由。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羽夜皱着眉反驳道。

瑜似乎听到了什么声响,也游了过来,她的眉眼舒展开来,现出一抹笑意。

“羽夜的母亲啊,其实是感激那个男人的。”瑜的目光悠远起来。“她总说,那个男人是她的温暖,而羽夜是她的恩赐。”

“为什么?难道不应该恨那个男人吗?”襄离十分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