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摆满了一地的坛子,刨去较小的,坛身颜色,封口材质与陈晨记忆里不同的,还要剩下二三十几个难以分辨。
而这二三十个坛口盖上全都蒙了一层灰尘,陈晨又从这个角度,刨除掉几个常年积灰比较厚实的, 使得最后的选择范围进一步缩小,回头对小狼崽说:
“来!到你大展身手了!”
小崽似乎对屋内邪气有所察觉,一直躲在门口不敢进来,被陈晨生拉硬拽到坛子堆前。
“你尽快把人挑出来,我们也好尽快回家,大概就在这一片范围里, 快试试!”
小崽极不情愿的凑过去, 房间里的气味冗杂,他东嗅嗅,西嗅嗅,十几分钟过去了,也始终拿捏不稳。
陈晨有些心急,又掏出柯老的袜子,“要不,你再闻闻?”
小狼崽赶忙把口鼻捂住,连连摆手。
“那就一个一个来吧!”
陈晨收回袜子,琢磨着这里一共才二十几个坛子,就算逐个排除的话也应该用不了多久。
遂身体力行,把嫌疑最大,样子最像的坛子全都搬到一起,让小狼崽贴近了嗅。
这样一来,效率确实高了很多,小崽的选择更果断了,但从头到尾除了摇头没有别的。
陈晨忙活的满头大汗,发现这小子也不是很靠谱!不能全靠他!
毕竟玉虚子不在山上的机会就这一次, 一旦搞错,这趟白来了不说,还直接关乎着柯姥爷的命。
陈晨沉了沉心,闭上眼睛,开始努力的回想封坛那晚的细节:
他先是和大胡子在牛棚睡了三晚,随后玉虚子把柯老从他体内逼出来,自己误认是钟来索命,拼了命的往山上跑,到山顶破庙里发现了坛子,随后用牛皮纸盖住坛口...
这些顺序都还记得清楚,只是柯姥爷演的太好,当时所有注意力全集中在自己的性命安危上,以至于手里捧的坛子是个什么样的,却完全没有在意,更别说,能记住坛身上的特别之处了。
陈晨睁开眼睛,忽然灵光一闪,随手捧起一个坛子在手里掂量掂量,又去尝试第二个, 第三个...发现这些坛子尽管外观相似, 但重量却大有不同。
有的偏重一些,有的偏轻一点,回忆当时自己捧着坛子的手感,是非常轻盈的,终于又能排除掉一些。
最后的选择,只剩下了十二个。
十二个近乎完全相同的坛子排成一拍,如果盲选的话,十二分之一的几率,还是太渺茫了些。
陈晨犯了难,托着下巴不知道如何是好,这时候,小狼崽凑过去,俯下身子挨个敲了敲,随后抬头也示意他过来听里面的声音。
陈晨学着他的样子,好奇的趴在地上,用指关节敲击坛身一下。
“咚!”的一声脆响之后,这坛子里面竟然隐隐约约的响起了女人的抽泣声。
陈晨先是猛的往后躲闪,随后反应过来,不禁狂喜,这样做虽然有些瘆人恐怖,却也是一个好法子。
随即,他蜷缩在地上,把耳朵紧贴在坛身,开始逐个敲坛子,听动静。
在这十二个坛子里,可谓包含了男女老少,天下万物的悲恸呻吟。
除了女人的哭泣声,还有男人的叹息声,小孩的喊叫声,老太的病秧声,妇女的咒骂声...甚至还有蛙叫,犬吠,公鸡打鸣...
小平头说,这些坛子都是玉虚子在这些年潜心修行中抓的鬼魅邪祟,可是怎么感觉,从这些脏东西的声音里传达出来的,更多是不甘与哀求呢?
俗话说,度己者方能度人,陈晨自身难保,也无暇顾及其他,短暂的疑惑后,依由坛内声音变化,再次排除掉绝大部分选项,最后摆在眼前,拿捏不定的,就只剩下两个坛子了。
在这两个坛中,都有老人的咳嗽声,具体哪一个才是柯姥爷,实在无法区分。
好在二选一,就算随便抱走一个,也有一半的几率了。
但事关人命,又实在不能马虎!
陈晨左右为难,急的焦头烂额,半晌,还是招呼小崽说:
“老爷子只在这两个坛子里,范围已经足够小了,我实在没办法了,你再最后嗅一嗅吧,看看能不能发现一些细微的差别!”
小狼崽今晚的表现虽然不尽人意,却也帮助陈晨锁定了找坛的大方向,肯定还是立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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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话音一落,小狼崽马上往这边走,只是庙堂里太黑了,脚下一个不注意,“啪”的摔了一跤。
“小心!”陈晨伸手扶他起来,却无意间发现,小崽这一下,竟然踢碎了一个红色的小坛子。
坛子碎成几块,从里面渗出一滩血水,这血水腥臭难闻,味道极大。
陈晨大叫不好,赶紧把小崽拽到身边,忽然感受到了自庙堂里往外吹出的一股阴风。
阴风一过,庙门就开始晃动起来,那些老木头间相互摩擦发出的“吱嘎吱嘎”声,就像有人在耳边狠狠磨牙一样。
陈晨知道这地方不能多待了,一手拉着小崽,回头再想抱走坛子的时候犯了难。
两个坛子一模一样,这要选择哪个呢?
犹豫间,供位上的金刚像也开始动了,那原本怒目圆睁的双眼留下两行黑色的眼泪,威严神态变化的邪气凛然,好像再多几秒,就要活过来,蹦下桌子了。
千钧一发之际,陈晨只好当机立断,随手选了一个坛子抱在怀里,撒腿往庙外跑。
天空中乌鸦叫声此起彼伏,又是黑压压的一片,大几十只成群结队,自陈晨头顶飞翔而过。
老母庙外,天气阴沉,跑不多远,便下起了大雪。
陈晨后面背着小狼崽,怀里抱着大坛子,一步拆成两步走,行进的十分困难。
好在没过多久,终于见得不放心的小妍,花婶她们,老远打着电筒出来接应了。
................
后山屋内。
陈晨点了炉子取暖,把他从老母庙里偷出来的坛子摆在正中间,与大家围坐在一起观察研究。
趁着小平头不在这里,他赶紧把这次来的目的,包括道癫有意留在狼山,和六家门柯老与钟殷红偷天换日的真相,一五一十的分享给她们听了。
得知这些,她们二人无不震撼,花婶佩服于道癫的深谋远虑,运筹帷幄,小妍则在听到柯老的事迹后,感动的掉下几滴眼泪。
“这么说,这孩子是...”花婶转头看向正贴在炉边取暖的小狼崽。
“对,其实他和他妈妈都不是人,就像玉虚子讲的那样...”陈晨怕小崽听到,特意压低声音,“是狼披人皮的!”
花婶脸色一变再变。
“那她们娘俩为什么偷偷下山,有交代吗?”
“没有!”陈晨抱着膝盖,盯着眼前辛苦得来的坛子。
“狼大姐狡猾的很,什么都不肯说,这小子又啥也不懂,还是个哑巴,狼山的秘密,老刘也理不清,只有等道癫回来,才能真相大白了!”
孙小妍眯着眼,盯着向炉里的火光,缓缓说,“这么看来,道癫师傅,从我们第一次上终南山开始,就已经怀疑玉虚子了吧!”
“应该是这样的,道癫行事独断,不愿与我们分享,他知道的这些秘密,也是从李鸳鸯当初卜算的鬼卦上得来的。”
花婶听了有些生气,把两只手交叉抱在胸前,埋怨道:
“说到底,还是徐半仙儿那瞎子不靠谱,这么多事儿,他能告诉道癫和老刘,凭什么把咱们蒙在鼓里?”
花婶与徐半仙儿互相瞧不上眼,俩人同行时候就经常吵架,评判上,难免会带有个人的感情色彩,孙小妍听了,倒很能理解:
“我和陈晨毕竟是13路末班车的亲历者,我们经常坐车,与顾家人总有交流,知道太多,可能怕我俩守不住嘴,更怕在一些关键的决断上,意气用事,做错选择吧!”
“是啊!”陈晨应承说,“老刘托我带上车的两句话,很有深意,连顾左峰都说,我们就快要接近真相了,或早或晚,都会真相大白的。”
大家都默不作声了。
小妍盯着坛子观察了好久,伸出纤细手指摸了摸冰凉的坛身,不解道:
“可是眼下,我们要怎么分辨出,这个坛子里装的,到底是不是柯老呢?”
花婶冷“哼”了一声,面露不屑道,“我有个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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