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一张脸阵红阵白,又是尴尬又是羞愤。
说起来,这件事情的确是他处置得有些不妥,家奴肆意妄为惹到了一个王爷头上,赔礼认错是必须的。
人家堂堂亲王,还是当今陛下最重视的几个皇子之一,身份地位摆在这里,就算李恪要求他将刘泉打死,也并不过分。
然而刘泉刚刚回府,第一时间去了母亲那边一通哭诉,而后母亲才将自己叫过去,告知此事,又当着自己的面抽了段二几鞭子,便让自己前来将此事解决……
自己能怎么办?
难不成还敢违抗母亲的命令不成?
但李恪的态度,依旧让长孙冲不爽。
咱家好歹也是大唐的第一家族,姑姑更是当成皇后,你这般不依不饶咄咄逼人,我若是顺了你的意,往后传扬出去,某长孙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更何况你应该闲散王爷,无权无势,也太把自己当会事了吧…
长孙冲脸色难看,盯着李恪,道:“那依汉王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言语已经有些不善。
李恪却耷拉着眼皮,看都不看他,淡淡道:“两条路,要么,现在就在面前,将这个目无法纪之狂徒打死,要么,咱们太极宫里走一遭,请父王评评理。”
一旁的刘泉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拽住长孙冲的裤腿,哭嚎道:“大郎,不可!小的侍奉主母几十年,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哪怕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哇,这件事是小的糊涂,认打认罚,可也不至于就要了小的的命啊…
他是真的吓坏了!
本以为在主母面前哭诉一番,又有大郎前来处置,这个李恪无论如何都要给长孙家的一些颜面,却不成想,非但没用,反而要将自己活活打死……
太狠毒了!
长孙冲亦摇头道:“打死他,绝无可能。”
开玩笑,堂堂赵国公,大唐第一家族,若是因为一个闲散王爷的一句话便将自家奴仆活活打死,这脸面往哪儿搁?
李恪却也不恼,只是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如此,那咱就太极宫里走一遭,让陛下定夺此事吧。”
长孙冲一抱拳,硬气道:“王爷请便,若是陛下断定刘泉该死,赵国公府二话不说,立即将其杖毙。”
这话说了半句,留了半句——就算你是皇子,陛下也不可能什么都听你吧!
说起来,某的舅舅也是皇帝,而且某还很受皇帝的重视,年纪轻轻就被委任为禁卫军校尉,说不定在皇帝的心目中某的地位并不比一个王爷低!
你牛什么牛!
李恪抬头看了看长孙冲,摇了摇头,叹气道:“那行,你将这个畜生领走吧。唉,可惜呀可惜,长孙无忌也算一世英雄,却生了个其蠢如猪的儿子,只怕日后阖家遭难爵位被夺之时,还弄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长孙冲的脚步已经迈了出去,温言,又硬生生的收住……
一张脸涨得血红,怒视李恪:“汉王请慎言,我长孙家虽然没有殿下出生好贵,但也不是谁都可以欺负的!”
其蠢如猪?!
娘咧!
他长孙冲出生长孙家族,是在掌上与鲜花中长大,还从未被人骂过愚蠢,这让他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李恪斜眼睨着他,讥笑道:“怎地,不服?”
长孙冲深吸口气,压抑住心里的暴怒,咬牙问道:“在下何处蠢如猪,还望阁下指教。”
这也就是李恪是一名颇受重视的皇子,若是换了一个人敢在他面前这般说话,老早就大嘴巴子上去了!
李恪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半晌,直到看得长孙冲心头火起差点压制不住,这才叹口气,道:“罢了罢了,看着长孙无忌的面子上,那孤就指点你一条活路,免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管长孙冲吃人的眼神,悠然道:“这位妇人之郎君,乃是大唐府兵,于卫公帐下之时征战天下,驱逐突厥,虽然未曾立下战功,却血染疆场,以生命扞卫大唐之尊严,最终身有残疾,困顿乡里,不得不依靠妻子抛头露面经营小店,赚取钱财,养家糊口求医问药……而汝家这位家奴,贪图美色,居然意欲栽赃嫁祸,将逃兵之罪名强加于人,置人于死地……”
说到此处,他赞叹一声,啧啧有声,讥讽道:“当年千里大漠数万狼骑,都未能取走这位壮士之性命,现在却轻轻松松被这位家奴陷害致死,说起来,也算是为了替突厥人报仇雪恨出了一份大力,也难怪赵国公世子能够为了保全此人之性命,不顾国朝法度,不念人间道义,诚乃汝家之忠仆也!”
长孙冲只觉得浑身一颤,“唰”的一下冷汗浸湿全身。
一脸苍白……
居然敢以逃兵的罪名栽赃嫁祸,简直不知死字怎么写!
再者说了,不就是弄一顶大帽子意欲将人压死么?
我也会!
而且随手拽来一顶帽子,就比你的大,直接给你来一个勾结突厥,企图颠覆李唐江山。
长孙冲浑身冷汗涔涔,一股来自骨髓深处的恐惧瞬间袭遍全身,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脸色苍白如纸。
他长孙冲年纪轻轻能够得到李世民的赏识,就说明他他不是傻子,反而很是聪慧,而且长期受长孙无忌的熏陶,自然也懂得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别看他长孙家现在位高权重,但也受到很多勋贵世家的嫉妒与针对,只需此事传扬开去,朝中那些整日里瞪着眼珠子挑刺儿的御史言官们,必然会蜂拥而上,群起弹劾其父赵国公长孙无忌!
而且,那些个呈递给皇帝的弹劾奏疏之上,写的什么他都能够猜得到……
以长孙家如今的地位,这些弹劾虽然这并不能让长孙家伤筋动骨,但也够他长孙家喝一壶的…
而且这件事还是他长孙冲亲自参与的,如果在自己手上这件事越闹越大,必定会让皇帝失望,从而影响到自己的前途,想到这些,长孙冲冷汗连连,抬起手,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渍,强笑道:“王爷说笑了,吾家忠心耿耿,天日可鉴,纵然有一二小人搬弄是非,又岂能蒙蔽圣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