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很有意思了。
从未见过面,但墨君遥就是认识她。
未卜先知?抑或是——
墨君遥和她一样,也回溯到了过去?
扶因的目光里充满兴味,聂风眠看着她,刻意侧了身子,挡了扶因的视野。
他不让扶因看墨君遥,他希望大师姐眼里只有他一个。
聂风眠以为自己的心思很隐秘,却不知在他心心念念的大师姐面前,他所有心思都无处遁形。
“我知道了!我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岑风华风风火火从药房里走出来,她手里拿着一株鲜嫩芜沅,把芜沅放在扶因和聂风眠面前。
“小聂师侄,这是你采回来的吗?”
聂风眠不明所以,他点头道:“是我采的,岑师叔,这药怎么了吗?”
“那就对了!就是它!”
岑风华一脸果然如此,她指着芜沅道:“这颗芜沅,根尖又翠又嫩,是不是长得特别漂亮?”
“但入药的芜沅,不能是这种新长出来的芜沅,新长出来的芜沅,它有毒性,只是毒性就算了,它这毒性刁钻至极,会和其他几味药的药性结合,又出来了新的毒素。”
聂风眠拧着眉头,“竟然这么复杂?”
他主动担了责任,“都是我的错,我没有事先问过师叔,害了这位小兄弟。”
墨君遥万万没想到是他吃的药有问题。
可是上辈子,他吃的也是岑风华开的药,当时一点问题也没有,怎么此时就……?
扶因恍然大悟,愧疚道:“这不关聂师弟的事,师叔你把采药的事情交给我,若非我临时离开问仙宗,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果然是谢扶因!
墨君遥心里很气,面上却不能找谢扶因的麻烦,他问岑风华:“先生,我的眼睛还有救吗?”
岑风华无心去计较是谁做错了事情,谁采错了药,她道:
“事情都发生了,既然人没死,我岑风华能治的,一定给他治好了。”
她看着墨君遥,道:“我方才查了典籍,典籍上面说的五花八门的,我找了好久才找到一些芜沅的记载。”
“很多年前,也有人误食了新芜沅,导致双眼失明,那人运气好,病因发现得早,还遇到了神医。那神医给他配药,大约吃了半年时间,症状才全部消除,那药方在典籍上也有记载。当然了,每个人体质不同,最好不要用一样的药,你若要治病,我得先给你把个脉,再来对症下药。”
岑风华说完,却瞧见墨君遥往里头收了收手,明显是不想给他把脉的意思。
“先生按着书上的药方来就好。”
墨君遥客客气气拒绝,岑风华也不怪墨君遥对她戒备,毕竟他确确实实是看不见了,原因不管在谁身上,都跟她跑不开关系,他不信任她也很正常。
“不过……”
岑风华语气一顿,扶因和墨君遥异口同声:“不过什么?”
聂风眠眼神微黯,他往一旁侧身,不让别人看见他抿紧的唇。
然扶因还是注意到了他的异样。
墨君遥却被这莫名的默契恶心到了,他的脸顿时有些难看。
“不过,”岑风华没发现屋里的气氛变得有些不同寻常,“治疗期间,你要忍受非常人能忍受之苦。”
“去芜沅的毒性,则需将它与其他药物的毒性解开,芜沅又极其狡猾,去一味毒,它便与新药结合继续生出别的毒性,这别的毒性,又会带来另一种症状。”
“也就是说,瞎病还没治好,你就先尝遍听不见、闻不到、尝不出、说不了这四苦。”
简而言之,五感尽失。
岑风华郑重地问:“小兄弟,你还愿意吗?”
“若是不治呢?”墨君遥问。
岑风华语重心长:“那你一辈子都看不见了。”
一辈子,看不见。
就算是聂风眠,也不由得寒战。
凡人的一辈子短暂,只有几十年,短短几十年看不见都痛苦非常了。
何况是修仙者?
一辈子漫漫,看不到头,墨君遥的一辈子才过去几年?
沉默良久,墨君遥开了口:“先生有几成把握?”
“不足八成。”
*
岑风华说不足八成,意思大抵是,她能治好,但是过程会很痛苦。
了解岑风华的人,听了她的“不足八成”不会感到惧怕,如果是不了解岑风华的人……
只会觉得,不足八成和治不好没什么分别。
墨君遥说他要一晚上时间考虑。
考虑治或者不治。
扶因在岑风华面前装小白兔不认识芜沅,实际上她对芜沅的用途一清二楚。
她辅修炼药,若不精通药理,很难炼出像样的药。
新芜沅毒性大,不可入药,入药必须是老芜沅,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采药本是她的任务,她临时出门,把任务转交给了聂风眠。
嘿,好一个背锅侠。
扶因侧眼,聂风眠跟在她身侧,脑袋微垂,很是愧疚:“大师姐,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芜沅还有新老之分,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
小少年生怕破坏自己在大师姐内心的好形象,一出岑风华的山头,就急急忙忙跟扶因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