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道:“说到这个老五,从我回来后,他就表现出来对我的热情,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要站在我这边做我的拥趸。但实际上是真是假,我从未敢信。”
皇甫玥明白他的处境:“你经历了太多颠沛流离,对人不信任也是正常的。”
他很小的时候,被栽了莫须有的罪名,流放到了两国边境。
通过偷渡入了大蜀,从此在大蜀流浪乞讨,尝尽人世间的冰冷。
这样的人,你让他如何信任于他人?
她能够这样明白自己,公冶卿很高兴,顺了顺她的发丝,笑道:“但我相信你。”
他看着她,说道:“小玥,天下那么大,我只相信你。我想,即便有一天你将匕首对准了我的胸口,我也甘愿死在你的手里!”
皇甫玥心口一震!
她蹙眉,斥责他:“胡说什么呢!我怎么会那么做!”
公冶卿却很认真,道:“无论如何,我活着的意义、努力奋斗的意义,都只为了你。倘若失去了你,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这种感情,是很沉重的!
沉重地压在皇甫玥的心头上,感觉整个人都被压扁了!
倘若换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时候,那个天之骄女的大蜀嫡公主,她大概会恐惧,不能接受。
可,做皇后之前,她经历了人生中最黑暗、最痛苦、最绝望的一段时日。
这些经历,将她的心淬炼得宛若戴了一具盔甲!
乃至于,面对公冶卿深沉的爱,她也能够承受。
“你别这么说。”她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脖子,用自身的重量压着他,说道:“我会好好的,我也要你好好的。别忘了,我现在是你的妻了!”
她温暖的话,果然让公冶卿笑了。
他点点头,道:“对,我的妻、我的宝!”
皇甫玥这才回到刚才的话题:“那你觉得,谁最好用?”
他们现在是要找一把刀,刺向六皇子的刀!
“按说,应该是老二。”公冶卿说道:“他对太后的恨意最强,但凡给他回到帝京的机会,一定会将太后碎尸万段。”
皇甫玥蹙眉,道:“可他不是一把刀,而是双刃剑!他灭了太后、动了六皇子,极有可能反过来再对付我们。”
她说“我们”,让公冶卿很满意。
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耳垂,道:“所以,我第一个就排除了他。”
“那老五吗?”皇甫玥问:“既然他表现出来要做你的拥趸的意思,就让他先干一票,表明忠诚?”
公冶卿却是摇头:“也不行。是我授意他去做的,很容易落把柄在他的手里。到时候他只要反过来咬我一口,说我都已经上位了,却连自己的同母兄弟都不肯放过、对一个病秧子赶尽杀绝。如此一来,我便没有资格坐在龙椅上了。”
“也是。”皇甫玥蹙眉。
她一直以为自己什么都懂,但真正用起谋术、钻研人心,她还是差太远了!
她不禁去想:如果这种事是柳拭眉在面对,她会怎么做呢?
公冶卿又道:“老三那种,我们都摸不透他到底是想做什么,目前为止,我也未曾与他有过多接触。所以还不敢定下来。”
“那你为什么一定要从他们中间找人呢?”皇甫玥有些不解。
公冶卿说道:“说来惭愧,这自然是因为,我这些年培养的人手毕竟太少。哪怕加上大蜀女帝借给我的人马,也是远远不够用的!”
他从一个流浪乞丐,做到了戏子。
因为唱戏唱得好,有了一些本钱,做了一些买卖。
做了买卖之后,开始又闲钱了,转手把整个戏班子给买下来,成为戏班子真正的老板。
那时候他才真正开始培养属于自己的人,这也没几年时间。
白手起家,这条路太漫长了!
让他去跟曹太后、跟自己的其他兄弟去争斗,宛若让一个幼龄儿童去跟成年人对战。
这种时候,只有智谋是远远不够的。
而他被曹太后带回来了以后,本身就是替六皇子当靶子用的,这样的他,连苟着都不能!
所以……
他也不怕对心爱的妻子说:我实力还不够强。
不能自信地说:我一定能够护得住你。
因此,在盐郡的时候,他是那样跟她说的:我会用生命护着你。
倘若丢了命都护不住,那也是真的护不住了!
皇甫玥很是烦恼,道:“我以前好傻,从来不知道这些宫闱斗争,背后需要做一些什么。母后她……先前我还在想,她手段狠辣阴毒,让我有些不齿她的为人。可此时……”
她叹了一口气,道:“突然觉得,其实她挺不容易的。”
难怪,在面对她的斥责的时候,曲映蓉能够气得吐血!
倘若不是她几次三番去气曲映蓉,可能也不会薨逝这么早!
“只能说,上位者,想要巩固权势……”公冶卿顿了顿,换了一种说法,道:“或者说,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手段不狠是不行的。”
“二皇嫂说的,手段不狠地位不稳。”皇甫玥如今真正面对,也算认可这些话了。
而他们,身在局中,想要脱身已经不可能了!
“所以我想在兄弟之中找那把刀。”公冶卿说道:“一来,是我实力不够强。二来,自然也是因为,这把刀用好了,不仅把六皇弟给弄了,他也能转嫁太后的怒火,由此避开太后直冲我自己的可能。”
皇甫玥蹙眉。
她本身想法很纯真,柳拭眉说的“傻白甜”,到了现在,她依旧感觉这些手段太过阴毒。
可……
只是为了夹缝中生存而已!
难道,他们干脆不活了,壮烈牺牲?
大蜀帝京。
二月份气候终于慢慢暖和起来,但阴雨连绵。
皇甫令尧已经回来了有一段时间,他是时候去基地。
走之前,依旧各种不放心。
柳拭眉已经很习惯了,安抚道:“那些人已经交给厉皇叔去查,你放心去基地吧。我就在家里等你,哪儿也不去,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不舍,是绝对的。
但,总是要做事的啊,又不是每天甜腻腻待在一起,就天下太平的。
皇甫令尧思前想后,临走前,去找了皇甫厉。
皇甫厉很意外:“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身为承受者,他如何不知道,这个“侄子”有多不待见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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