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令尧站起来,伸手拍了拍衣裳上沾到的灰尘,又恢复了平时光鲜的样子。
仿佛,先前给儿女当大狗骑的男人并不是他似的。
柳拭眉朝他走过去,道:“国师说,这只小罗盘是我们念念的了。”
太过复杂的,就不与他说了。
不是皇甫令尧信不过,是需要费唇舌解释太多。
而且,泄露天机,确实容易出乱子。
这件事,荆天命知道、她知道,到此为止。
柳拭眉敢肯定,倘若不是荆天命很清楚,如果不告诉她她能翻天,不然也不会告诉她的。
“哦。”皇甫令尧也不太清楚,为何见念念抓着小罗盘玩,柳拭眉反应会这么大。
立刻就去找国师了!
按说,皇甫念既然拜入国师门下、成为国师的徒弟,国师送她一些法器、她以后踏上修到之路,那不是很正常吗?
显而易见,柳拭眉并不是这么想的。
她好像……
不太想让念念修道?
但他没有立即去询问,而是继续陪着妻儿,一起度过了大半日。
下晌,依依不舍辞别了闺女回到宫里。
原本很开心的二狗子,肉眼可见的不开心。
但他们两人还要带着太子,接受朝臣的拜年。
好不容易忙完了,用晚膳的时候,也没见他脸上多云转晴,柳拭眉寻思着:该不会是因为他发现我瞒着他什么事了吧?
“你在想什么呢?”柳拭眉见他不开心,自然要哄。
她给他夹菜到碗里。
皇甫令尧无动于衷,把菜吃了,但还是一脸的闷闷不乐。
柳拭眉夹着一块冬笋,咬了一口,见他还是神情倦倦的样儿。
说真的,她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他这副耍性子的模样了!
她想也不想,把自己吃过的冬笋送他嘴里,道:“这笋子很鲜脆,你也吃。”
皇甫令尧一愣,张口把媳妇儿送来的食物给吃了,笑道:“这不是还有吗?你喜欢吃多吃点。”
“那怎么一样呢?”柳拭眉挑眉,眸光中带着挑衅,道:“碟子里再多、再好吃的笋子,也不是我吃过的这块!”
皇甫令尧:“……”
他的不快乐好像瞬间被扫空了,噗呲笑了出来。
“是是是,我媳妇儿才是最美味的!”
一语双关。
柳拭眉也不在意他话里吃自己豆腐,询问:“你这一下午情绪都拐得很,说吧,你这脑回路拐哪儿去了?”
皇甫令尧闷闷不乐了一个下晌,也不意外他家媳妇儿能看出来——
她要是看不出来,可能他还要不高兴更长时间!
他也没有要遮掩的意思,说道:“也没想什么,我就是觉得,我女儿不能在身边,很难受。”
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他忧愁地道:“我能给她一切最好的安排,却不能给她陪伴。想想就觉得好揪心。”
柳拭眉感觉他这情绪有点后知后觉?
女儿都差不多半岁了,他才开始惆怅?
皇甫令尧又道:“以前啊,我可能真的是太年轻了,不懂这种感觉。总觉得,还有以后。”
“但是……”
“外公走了的事,让我发现,很多事其实没有以后了。”
“人生在世,就应该把握当前。不能什么事都想着以后、以后……”
“我们想着,以后天下平定了,能让外公好好享受天伦之乐。”
“那时候他给我送别,我心里一阵难过,便想着,等那些麻烦事搞定了,回来我好好陪外公去下下棋、钓钓鱼……什么都行啊!”
“可谁知道,他竟等不及,说走就走了。”
话说到这里的时候,柳拭眉的眼圈忍不住就红了。
皇甫令尧的心情也很低沉,但见不得媳妇儿哭,他连忙拿出帕子来给她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道:“你瞧瞧你,我要不告诉你我在想什么,你可能要胡思乱想。我和你说了,你又难过!”
他的鼻子,都是酸的。
但他还是把话说完:“所以我就在想,咱们现在不能让闺女在身边,等着等着,她就长大了。等她十六岁可以离开钦天监,以后可能就不需要我们了。”
他重重叹了一口气:“所以,我这一下晌,心里都难受得紧。”
柳拭眉放下了筷子,喉咙是梗的,哪里还吃得下。
他说的,确实是这个道理!
人啊,总是不知道,眼前的每一瞬间,才是最值得抓住的。
总会想着,还有以后。
但很多事,真的没有以后了!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把握当下,才是最好的状态!
皇甫令尧见她这个样子,感觉有些愧疚:“你看看,我就不该给你说这些。都是我的锅!”
他将一旁的甜汤给盛了一碗,舀起一勺送柳拭眉唇边,道:“喏,不是你说的吗?心情不好的时候,喝口甜的就能好起来!”
柳拭眉没有拒绝,张口把他喂的汤给喝了下去,这才感觉喉咙顺畅了一些。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说的对,所以我们能抓住的一切,都要牢牢抓住。”
对上他的眼眸,她认真地道:“过几日你又要走,这几天,我好好陪着你!”
皇甫令尧的目的不是这个,没想到还能得到这样的回应,他惊喜地问:“十二个时辰瞬间不离?”
他精致的眉眼含笑的时候,多好看啊。
深爱的人之间,悲伤是共通的,快乐也是共通的。
他的笑容感染了柳拭眉,她不由破泣为笑,道:“你这多夸张啊!”
“嘿嘿!”皇甫令尧笑了笑,道:“我也就发发牢骚。每一次离开钦天监,我心里都有一种冲动,想要把咱闺女带回家!”
柳拭眉生怕他什么都做得出来,赶忙说道:“那是不行的,念念离开国师的结界,会活不下去!”
“我以为,这就是国师的一个说法。”皇甫令尧斜眼看她,道:“媳妇儿,你肯定知道一些秘密,不告诉我,嗯?”
柳拭眉看着他,一脸无辜地道:“你要把我心里藏着的所有心思,全都扒拉干净吗?”
要说呢,人与人之间,内心深处是一定要自我保留的。
即便是再亲密的人,也不可能完全坦白。
仿佛刺猬的刺、河蚌的壳。
皇甫令尧没想真的刨根问底,也就那么一说。
听言,他笑了,道:“比起扒拉你的心思,我更想……扒拉你的衣裳!”
柳拭眉:“……”
吃着饭呢,一不小心就上高速了?
她白了他一眼,说道:“念念的事只能如此,如今危险,暂且只能这样。待战事都结束后,我可以经常去看她。”
至少,荆天命给了她一个“赢”字!
这就是她勇往直前的底气!
皇甫令尧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年初二,人们互相拜年。
女帝召唤张怀进宫,秘密谈了些什么,除了女帝、皇夫、张二,无人知晓。
年初三,张府和梁府的门外,都准备好了车队。
该出发了!
——
8.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