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不是贪慕虚荣。”杜若诚恳地道:“你也知晓,我出身在杜家。杜家虽然是书香门第,家风教养也算好。但我父亲他……终究是一个工于心计精于谋算的人。”
“他不能说是一个大奸大恶之人,但他最是拎得清,什么样的境况对自己有利。”
“当初,为先皇筹谋灭掉孙家的时候,他心里有些惴惴,总觉得做了亏心事,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他怕以后东窗事发,会给杜家带来大不幸。故而,便一直低调做人,不轻易出头。”
“但又怕藉藉无名,杜家会因此而衰落。于是,便想到了,让我与你交好的主意。”
听到这里,皇甫玥一脸哑然:“所以你是想说,你接近我是有目的!”
“确实。”杜若倒是笑了,道:“但是接近你之后,我就发现,我好羡慕五公主啊!”
“她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事都敢做。这些都是我没有的。”
“身在杜家,我最是清楚什么话能说,什么事能做。”
“从一开始羡慕,到后来你对我真心交往,我也才对这份情意放入真心。”
“由此,才有今日的你我。”
杜若说这话,确实是很惭愧,道:“比起干净来说,你的手、你的心,绝对比我干净多了!”
“你这说得我不好意思了。”皇甫玥有些汗颜,道:“我看别人大概都在心里骂我蠢呢!”
杜若笑道:“蠢的好呀,傻人有傻福。你看看你,山重水复疑无路,我们已经走到最差的境地了,但对你而言,柳暗花明又一村!”
“去南吴做皇后,也许不算什么特别好的事。”
“但在这时候,也是绝境逢生的大好机会!”
“你放下了一段感情,还有另一片深情在等着你。”
“这或许就是你傻人的傻福呢!”
皇甫玥无言以对。
好像又很有道理?
但不管怎么说,杜若这番言论,是让她对未来生出了无比勇气的!
杜若又道:“玥玥,以后去了南吴,对他好一点。我相信,你会幸福的。”
“会幸福吗?”皇甫玥想想,皇甫贺虽然得不到心爱的女人,但有杜若这样的人深爱他,他其实是很幸运的吧?
类比自己,她得不到慕将离的心,但梅玉卿对她的真却又是何等难得?
杜若说的对,她要对他好一点!
“好啦,我真的没有精神了,把药拿过来我喝了睡一觉吧。”杜若也确实是没有精力了,感觉昏天黑地的。
“好。”皇甫玥去把药拿过来。
照顾杜若吃药、安顿她休息后,皇甫玥这个厢房,回到了自己的房内。
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的人。
说实话,从皇甫贺走了后,她就很少照镜子了。
梳头有如珠,她几乎不会去看镜中人。
不想看到自己双眼无神、充满绝望的样子;不想看到自己失去了一切、憔悴不堪的样子;更畏惧见到自己……
对命运妥协的样子!
现在,她的归处差不多算定了吧?
劝杜若振作起来,何尝不是劝自己振作?
皇甫玥伸手,在镜子里勾勒自己的轮廓,默念道:“皇甫玥,过去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从现在开始斩断,未来的你,不成功便成仁!”
她打开抽屉,取出了剪子。
分过来一缕乌发,咔擦咔擦剪断了这一绺长发,放进了香囊里面,十分珍视地扎好口子。
但,当她站起来的时候,却将这只香囊丢进了香炉里!
烧掉烦恼丝,斩断过往。
过去的爱恨都留在了过去,以后沉淀下心来,过好眼前的每一日!
八月廿久。
下了一场雨,深秋的风突然寒凉起来。
秋雨瑟瑟,该是添衣裳的季节了。
皇甫玥是个要准备出嫁的人,虽然说嫁衣用不上她自己一针一线地去缝制,但她自己还是自己做了一些贴身的小物。
小物很容易做,几日下来就做好了。
皇甫玥用剪子将线剪断,将绣好的花样举起来,欣赏着自己的成品。
如珠赞道:“公主很少做针线活,但做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呢!”
皇甫玥也笑了下。
可不是吗?
她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从她记事起,她母亲就已经是皇后了。
嫡长公主,不说受万千宠爱,但皇甫权的其他女儿,都是比不上她的。
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顺风顺水地过了十八年。
她意气风发,性子张扬,在某些方面还很骄纵。
她活在一个十分安稳的美好幻境里!
直到——
幻境的泡泡破碎,她才明白:原来过去的我站在远端,只不过是有人托举着我前行而已!
没有母亲和兄长顶起来一切的压力,她根本不可能无忧无虑过了十八年。
人生分为两种:先苦后甜,与先甜后苦。
老天爷在这方面是公平的,分配给人的苦和甜,都有定数。
前头把甜都吃完了,后面便只有苦了。
皇甫玥十分庆幸:我现在醒悟,还不算晚!
现在努力崛起,还不算迟!
正在收拾桌上的绣品的时候,突然门被猛地推开,如玉面色如土地闯进来,大喝道:“五公主不好啦!大皇子妃她……”
“她怎么了!”皇甫玥瞪大了眼睛,倏地站起来!
该不会是杜若明着振作起来,但那只不过是哄着她放松警惕,好做出不理智的事吧?
如玉喘了一口气,道:“大皇子妃她……”
话根本没法说出来,她泪水喷涌而出:“没了!”
“没了!”皇甫玥身子晃了晃。
如珠连忙过来扶住她,焦急地问:“你倒是说清楚一点,什么叫大皇子妃没了?早晨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没了!”
皇甫玥仔细一看,发现如玉的手上还有血迹!
她咬了咬牙,把自己混乱的心神压住,道:“过去看看,你不要急,慢慢说!”
于是,一行人来到了杜若的房中。
屋内,血腥气浓重!
门口还有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的瓷碗和参汤,皇甫玥迈步走进去,首先想到的:便是杜若是不是割腕自杀了?
她快步走过去,一脚踢开了屏风。
入目的,果然是杜若躺在血泊里的样子!
但,不是她以为的割腕自杀,而是——
杜若心口上插着一把短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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