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汉子在江北的时候,只知道鱼禾是西南崛起的一个义军首领,并不知道鱼禾实力有多强、势力有多大。
他们之所以不远千里的赶到西南投奔鱼禾,也是听马氏兄弟说,鱼禾以汉人的身份,在西南站稳了脚跟,成为了西南一霸。
在天下所有义军都在内斗、都在祸祸百姓的时候,鱼禾这种在藩属境内扬威的,值得所有天下有志之士敬重,他们也不例外。
就是因为这份敬重,所以他们才抛弃了身上的职位,拖家带口的赶往西南。
不为别的,就想陪着鱼禾一起在藩属境内驰骋。
但他们到了江水边上,看到了那全员着甲的虎贲卫以后,他们才知道,鱼禾恐怕不仅仅是一个义军首领、西南一霸。
他们身在衙门,大大小小的义军也见过不少,听过不少。
但是全员着铁甲的义军,他们还真没见过。
那不是一支义军概有的东西,也不是一支义军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待到他们过了江水,那个叫相魁的壮汉私底下跟他们说了一些鱼禾的底细以后,他们才明白,鱼禾到底是何等人物。
一个坐拥中西、西南、中南,两州半地的超级霸主。
一个麾下百姓千万,从这数十万的超级霸主。
或者说称之为诸侯王,也有点轻了。
他若称帝,也没人会有异议。
可就是这么一个人物,如今居然单人单马,亲自迎他们。
这份看重,让他们惶恐,也让他们受宠若惊。
他们是什么身份,一个为父守孝以后刚刚出仕的小吏,一个郡功曹小官而已。
在人家眼里,可能就是两只大一点的蚂蚁。
“不得无礼!”
鱼禾喝斥了相魁一句,相魁憨厚的一笑。
两个汉子在鱼禾的喝斥声中清醒了过来,二话没说跳下马背,大步流星的奔到了鱼禾面前,单膝跪在地上。
“颖川铫期!”
“颍川冯异!”
“参见大王!”
“哈哈哈哈哈……”
当听见冯异二字的时候,鱼禾放声大笑,笑的格外开怀。
真的是冯异啊!
大树将军冯异啊!
这波血赚啊。
鱼禾跳下马背,快速走到二人面前,伸手托起了二人胳膊,大笑着道:“二位快快请起!”
鱼禾一边托着铫期和冯异,一边打量着他们。
铫期是个大方脸,一脸大胡子,脸再黑一些,活脱脱就是一个赛张飞,身形很魁梧,比鱼禾大了一圈,高了半头,跟相魁不相上下。
冯异……怎么长的慈眉善目的?
若不是留着山字美髯,添了几分威势,很难让人将他跟将军联系在一起。
铫期和冯异诚惶诚恐,见鱼禾一个劲的盯着他们猛瞧,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鱼禾看出了二人窘迫,赶忙道:“二位不远千里来投,是我之幸。我已经备好了酒菜,为二位接风。”
铫期和冯异赶忙躬身施礼。
“多谢大王厚爱!”
鱼禾又大笑了两声,对着身后相魁喊了一声,“还愣着作什么,还不头前带路!”
相魁笑呵呵的应了一声。
鱼禾对铫期和冯异如此热情,相魁立马明白了里面的道道。
鱼禾明显是看重这两位,亦如当年鱼禾看重漕中叔和漕少游父子一般。
虽说鱼禾当年对待漕氏父子,没有这么热切,但用的心思绝对不少。
作为鱼氏昔日的家仆,今日的家臣。
相魁自然希望鱼禾的实力越来越强、越来越大,有更多的人帮鱼禾做事。
鱼禾招呼着铫期和冯异上了马背,引着他们往亭驿走去。
鱼禾刚背过身,铫期和冯异的目光就对上了。
铫期苦着脸,用目光向冯异传话,“好弟弟,我怕是带着你进虎狼窝了……”
冯异用眼神回话,“对方并没有恶意,淡定……”
铫期急忙又用眼神传话,“可对方表现的完全不像是一个诸侯王啊……”
冯异又用眼神回话,“淡定……”
铫期再次用眼神传话,“即便是西南再缺人用,一个诸侯王也犯不着兴师动众的来见我们两个小吏吧?”
“淡定……”
“我们不会是遇到骗子了吧?”
“……”
这些冯异也淡定不下去了,他慈眉善目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古怪的神色,用眼神告诉铫期,“谁家骗子会下这么大血本?
人家为了让我们平安从绿林贼所在的南阳郡过境,付出了足足六万石粮食。
我们和我们的家眷,加起来还不值六万石粮食呢。”
铫期看懂了冯异的眼神以后,一脸若有所思。
一行人走到半道上,长沙郡一众官员就赶上了。
长沙郡的官员到了以后,也不喊累,一个个盯着铫期和冯异猛瞧。
铫期被看的浑身不自在,有点不明所以的看向冯异。
冯异看出了一些门道,心头一个劲的苦笑。
人家为啥一个劲盯着他们看?
明显是因为那位年轻的大王为了迎他们,有些兴师动众了,以至于人家以为他们是什么大才。
鱼禾招呼了一声长沙郡的一众官员,一行人返回了亭驿。
亭驿可不是个亭子,而是驿站。
里面有住人的地方,也有养马的地方。
鱼禾带着冯异和铫期入了亭驿,立马组织人开席。
席间,鱼禾只是一个劲的让铫期和冯异吃好喝好。
铫期被一众长沙郡官员盯着,吃饭吃的都不自在。
冯异就好似一个局外人,什么也不在意,漫无条理的吃着东西。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以后。
鱼禾打发走了长沙郡的一众官员,才跟铫期和冯异聊了起来。
亭驿正堂内。
只剩下了鱼禾、阴丽华、相魁、铫期、冯异五人。
铫期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急忙道:“大王真是西南之主?”
阴丽华抿了一口酒,笑吟吟的道:“是也不是……”
铫期忙道:“何意?”
阴丽华放下酒杯,笑道:“因为西南是主公的,但主公手下却不止西南。”
铫期追问,“还有何处?”
阴丽华漫无条理的数了起来,“益州除了广汉、蜀郡、汉中、半个巴郡外,剩下的皆由主公所辖。
交州一州,皆由主公所管。
荆州江水以南的四郡,也是主公的疆域。”
饶是铫期早就从相魁口中打听到了这个消息,此刻听到阴丽华再次说起,也是一脸震惊。
一直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冯异,也是一脸震惊。
“如此说来,江水以南,除了扬州,剩下的疆土已经尽归大王。大王在江水以南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为何我等在北方从未听到过?”
铫期又问。
阴丽华看了鱼禾一眼,苦笑道:“我们家这位主公啊,什么都要,就是不要名声。旁人做了一丁点小事,就很不得闹的世人皆知。
我们家这位主公做了惊天动地的大事,只会按在别人的头上。
两位虽然没听说过我们家主公的名声,但一定听过我们家主公的事迹。
此前征讨句町和滇国的廉丹,就是败于我们家主公之手。”
铫期和冯异脸色齐齐一边。
冯异差点就站起身了。
阴丽华看到了他们的异常,也猜倒了他们的心思,赶忙道:“那个时候,我们家主公已经攻破了益州郡,夺了滇王安羌的滇王之位。
我们家主公率军抵御廉丹,也不是为了帮滇人和句町人。
而是为了逃到益州郡的汉人。
也是为了快点结束犍为、巴、蜀等郡百姓的苦难。
二位身在官门中,应该听说过蜀郡大尹公孙述起兵时候的檄文吧?”
铫期和冯异听到这话,面色缓和了不少。
若是鱼禾是一个投了句町人或者滇人的汉贼,然后打着汉人的名头领着滇人和句町人冒犯汉人和汉地,那他们纵然是死,也不会再跟鱼禾多说一句。
大义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但真当它出现的时候,他们愿意以命相护。
冯异罕见的主动开口,“略有耳闻……”
阴丽华盯着他们二人道:“那我要是告诉你们,公孙述在檄文中描述的冯茂和廉丹在益州的行径都是真的呢?”
铫期和冯异愕然瞪大眼。
铫期果断开口,“不可能!”
阴丽华苦笑着道:“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我们家主公起于草莽,最初就是在冯茂手下为卒。冯茂初战句町,倒是打了几场,可是随后被句町的瘴气所阻,只能退居巴郡,留下了巴蜀儿郎在六盘水和句町人作战。
巴蜀儿郎也奈何不了瘴气,数月间,十去其七。
我们家主公就是中了瘴气,要被人活活扔到尸堆里,任其自生自灭的时候,为了活命,才不得已造反。
我们家主公叛出了六盘水兵营以后,转战平夷。
在平夷的时候,去过一趟巴郡。
他发现,巴郡早被冯茂和史熊二人搜刮一空,郡内百姓逃的逃,死的死,易子而食的更是不计其数。
为此他特地打通了巴郡通往平夷的道路,为巴郡百姓提供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廉丹到了益州以后,比冯茂更甚,数月之间,就折腾空了益州数郡的钱粮。
甚至还逼迫各郡大尹将往后几载的税赋一并收上来,充作军需。
冯茂要了益州百姓四成钱粮,搜刮空了整个巴郡。
廉丹要了益州百姓四成钱粮,搜刮空了数郡。
百姓们留下的粮种,都被他们夺走了。
王寻和王邑到了以后就更过分,他们无钱可捞,干脆贩卖起了广汉郡和汉中郡等郡的丁口。
我若记得没错,梓潼县内的张氏一族,有不少族人被贩卖到了颍川郡。
你们身为颍川吏,应该见到过他们的身影吧?
此时做不得假吧?
我们家主公人单力薄,想救百姓,就只能另辟蹊径。
所以他率领着千人,孤军深入益州郡。
夺下了益州郡,重立了益州郡的郡治,解放了那些在滇人手里为奴为仆的同族,让他们在城内安家落户。
又广开田亩,收拢流民,为益州的逃民打造了一片乐土。
你们从江夏渡一路到此处,也看到了长沙郡百姓是如何生活的。
益州郡、犍为郡等地的百姓,比长沙郡百姓生活的更好。
我们家主公初入荆州四郡的时候,荆州四郡先是经历了兵灾,随后又经历了旱灾,百姓流离失所,借着树皮草根度日,土匪流寇更是不计其数。
荆州四郡能够这么快恢复农桑、盗匪绝迹,全赖我们家主公所谋。
以上种种,两州半疆域内人人皆知,二位不信可以去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