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心房早早打烊,店内只留下一盏昏黄的暖灯。
姜绾急匆匆闯入店中,四下寻找了下没瞧见杨朵的身影,她跑去后厨那里,瞧见一道身影正蹲在地上往嘴巴里送着一块奶油蛋糕。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姜绾的心竟然是如此难过,她的眼睛刹那间湿润,是心疼。
“小朵...”姜绾走到杨朵身边蹲下身体。
此时杨朵抬起头,她的眼睛里没有泪水,甚至脸颊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容,只是嘴角边堆满了蛋糕奶油,显得有些滑稽。
“你来了!我只是有些饿了!”杨朵淡笑着说道,拍拍手起身。
姜绾从包里拿出纸巾将杨朵的嘴角擦拭干净,她没有急切的询问杨朵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去告诉杨朵安慰的话,她就陪在杨朵身边。
两人从后厨回到前面沙发上坐下,杨朵甚至还给姜绾倒了杯热水。
“是不是吓到你了?”杨朵看着姜绾,她能发现姜绾的目光一直都在看着自己,她能从里面看到心疼。
“嗯,吓坏了!”姜绾想要笑,却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扯出一个无奈的神色。
“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杨朵故作轻松的拍了下手掌,似乎是想要活跃下气氛,短发下的脸颊比起以往的丰腴似乎清瘦了些。
“坏消息!”姜绾安静的坐在那里,目光舍不得移开,生怕自己移开目光,杨朵就会悄悄哭泣。
“别人都想先听好消息,就你不一样!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坏消息啦,就是周锦要订婚了,当然,订婚的对象不是我!”杨朵耸耸肩,一脸的无所谓。
姜绾觉得嗓子里堵着什么,她知道杨朵其实很喜欢周锦,若不是真的爱到极致,凭着杨朵的性格怎么会去谈这样一场跨越阶级的爱情。只是,生活不是童话,没有王子和灰姑娘幸福生活在一起的结局。
“你...怨他吗?”姜绾迟疑着,她觉得奇怪的是,明明周锦背叛了她,可凭着杨朵的性格竟然没有丝毫怨恨,甚至她在提及周锦的时候,目光里还是有着不变的爱意。
“为什么要怨他,其实他根本就不想订婚,也不想放弃我,是我,让他这样做的!”杨朵提及这,就想起这些日子他们两人的艰苦,她缓慢的叙述她和周锦所发生的事情。
那日她逃离周锦身边,她劝周锦回归到他曾经的生活中,这场梦不论是周锦还是她都该醒了。
可周锦却不愿放弃杨朵,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他父亲周城对他的收权,还有那位私生子对周锦的打压,她能看出周锦有多艰难。
那一天,她约周锦出来,明明白白的告诉周锦他们结束了,她已经苦了二十多年,她不要再过苦日子,而周锦如果逃离周家,他们的一辈子都会在淤泥中。
两个现实的人终于向现实低了头,那一刻,周锦红着眼咬着牙,终究看着杨朵的身影没有挽留。他们太现实也太自私,他们也同样为对方着想,而结束这场关系,不论对谁都是最好的结果。
杨朵回到平静的生活中,再也不会有人来接送她上下班,不会有人顶着骚包的模样给自己惊喜,也不会有人半夜缠着自己不要挂电话。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多月,她收到收紧寄来的东西,那是一张巨额支票,上面是曾经杨朵答应做周锦女朋友演戏的数目,还有左心房转让给杨朵的文件,而在这些的最下面,是周锦要和张画订婚的请柬。
“其实我也挺沾光的,这么一大笔钱,我可以和奶奶换个好一点的房子,我还有了这样一个蛋糕店,一辈子吃喝不愁了!这是我几十年都挣不来的东西,多好!”杨朵叹息道。
的确,杨朵真的觉得挺值的,从小的艰苦让她很喜欢金钱,可不论她嫁给谁,也未必有这么多钱,而她和周锦的一场恋爱,就能拿到这么多,真的挺划算的。
姜绾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抱了下杨朵,而杨朵却是一下子紧紧的抱着姜绾,将脑袋埋入姜绾的肩膀,声音有些哽咽。
“可是,我真的好不甘心,这么多的钱其实都不如周锦那个人!”杨朵压低声音,在这一刻袒露自己的软弱和无助,她甚至渴望自己真的是那种势力拜金的女人,这样她就不会这样难过了。
姜绾没出声,她就由着杨朵靠着,直到自己的肩膀被泪水打湿。
不知过了多久,杨朵这才停下哭泣,情绪似乎也稳定很多,她握着姜绾的肩膀,目光突然展现希望的微光。
“我还有一个好消息没告诉你!”杨朵故作神秘一笑,她低头看了眼自己平坦的腹部“那就是你要当干妈了!”
这一句话直接把姜绾给炸的一头雾水,她眼眸带着不可置信的看着杨朵,然后又看了看杨朵的肚子,久久说不出话来。
杨朵欣赏着姜绾的震惊,整个人显得很平和“你也不用高兴成这样吧,不过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别生气,我家娃有两个干妈,你也知道丁穗,如果不让她当干妈,她肯定要跟我吵架的!”
姜绾努力让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她用手指指着杨朵的肚子“孩子,是周锦的?”
“废话,你看我像是那种红杏出墙的人嘛!你怎么想我的那!”杨朵白了眼姜绾。
“那周锦知道吗?还有,你是怎么打算的?”姜绾有些慌张,杨朵有了孩子这件事情,真的是让姜绾有些措手不及,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杨朵摇摇头,眼神里都是坚定“小绾,你知道吗,这个孩子我觉得是上天送给我的,我和奶奶相依为命多年,你知道我很渴望家人的存在。其实这个孩子是个意外,但我一定会留下他,这是我的孩子,我一个的孩子,不需要任何人对我负责!”
听了这话,姜绾的眼神震颤,她真的没想到杨朵是准备做单亲妈妈。明明杨朵知道这样做,以后她会面对多少流言蜚语还要遭受很多辛苦,可杨朵却依旧那样坚定。
姜绾很想劝杨朵,让她不要留下这个孩子,不然就告诉周锦,可姜绾没那样做。因为姜绾知道,杨朵很爱这个孩子,爱到她愿意为了这个孩子遭受一切苦难,哪怕这个孩子还那么小。
“真的决定好了吗?”姜绾握着杨朵的手,她以为杨朵的手应该是冰冷的,可此时杨朵的手却是温热的,在她提起这个孩子的时候,她整个人似乎充满了阳光的味道。
“嗯,你放心,我不会后悔的!”这是杨朵最坚定的事情也是最肯定的事情。
听了这话,哪怕姜绾的心里还有着那些犹豫不安,可瞧着如此坚强的杨朵,姜绾似乎也被感染了。
“行,反正我现在有钱又有名,养你们娘两都不成问题!”姜绾摸了下杨朵的肚子,轻声道“你乖乖长大,干妈给你挣奶粉钱!”
姜绾此时心里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她觉得养孩子的金钱不是问题,反正钱她有的是,就怕周家那边知道的话会闹事,不过姜绾也想了,如果周家真的找麻烦,她就送两人出国也行,既然杨朵想要留下这个孩子,那么她就陪她一起保护这个孩子。
听了这话,杨朵噗嗤一声笑开了花,那里心里委屈的沉重似乎都散开,她高兴的依偎在姜绾身边“谢谢你小绾,真的!”
不论是从小姜绾偷偷给自己买文具买书包,还是少女时期顾及自己尊严说借钱给自己,然后偷偷给自己找工作贴钱,还有现在她对自己的不离不弃,都让杨朵不止一次的感叹,哪怕上天有些时候真的很不公平,但有些时候却又馈赠她最美的友情。
姜绾陪着杨朵在店里呆了很久,然后打车送杨朵回去,哪怕杨朵再三拒绝,可在姜绾看来,如今杨朵可是怀孕的人,肯定要保护好。
杨朵瞧着姜绾对待自己就像是对待易碎品一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杨朵回到破败的烂尾楼里,奶奶还没睡,正坐在房间里补着已经破掉的袜子。其实如今杨朵已经毕业,左心房工资高,她们祖孙两人的生活水平也提高很多,但奶奶节省了一辈子,很多习惯已经改不了了。
“回来了啊!”杨奶奶瞧着孙女,满是皱纹的脸上带着慈爱。
杨朵走了过去,她就跪在奶奶身旁,双手轻轻的搭在奶奶的腿上,目光紧紧的看着奶奶“奶奶,我生一个孩子,行不行?”
这话没头没尾莫名其妙,可偏偏杨奶奶却听明白了,她手中的针扎在手指上,可杨奶奶来不及去看手指的针眼,只是紧紧的看着孙女。
杨奶奶是老了,可不代表她糊涂了,她其实心眼明亮着呢。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见杨奶奶深深叹息了一声“是和阿锦那孩子闹别扭了吗?”
哪怕杨朵未曾告诉奶奶她和周锦交往过,但杨奶奶却机智的看破一切。
“不是,是我不要他了!可我不能不要这个孩子!”杨朵期待的看着奶奶,目光里都是忐忑不安,她真的怕奶奶不能接受,如今奶奶不能接受她该怎么办,她舍不得这个孩子,更舍不得让奶奶伤心。
杨奶奶就那么看着孙女,一双已经有些昏黄的眼睛里蒙上泪水。她从小贫苦,中年丧夫、丧子,这已经让杨奶奶差点好几次都没挺过来,她活着,为的就是这个孙女,她怕自己死了,孙女就真的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奶奶,您别哭,都是孙女不好,是孙女的错!”杨朵瞧着奶奶哭了,急的不行。
在杨朵的记忆中,哪怕再穷再苦,奶奶永远都是坚强的,也是因为奶奶对自己的影响,这才让杨朵成长成一个很乐观坚强的人。不然,在一个无父无母的环境下,杨朵怕是早就变得敏感自卑。
“我苦命的孙女!”杨奶奶抱着孙女哭着,这个老人啊,在这一刻心疼的还是杨朵。
杨朵本以为,奶奶肯定不会接受这个孩子,甚至会逼着自己打掉这个孩子。却没想到擦干眼泪后,奶奶竟然说了这样一句话“别让这个孩子,和你一样苦!”
杨奶奶拍着孙女的肩膀,她不是妥协也不是接受,是因为她知道这个孩子对孙女意味着什么,从小缺失亲情的孙女太渴望亲情,如果她让孙女打掉这个孩子,她怕孙女以后会变得一蹶不振。
至于留下这个孩子以后会遭遇的问题,杨奶奶自然也知道,只是如今比起曾经已经好很多,一条性命,不能说不要就不要了,更何况这还是她的重孙。
姜绾回到家后没多久,就见元羲也被司机送回来了,此时姜绾憋了满肚子的话,拉着元羲就朝自己房间跑去。
“绾绾这样主动?”元羲笑着询问。
若是以往,姜绾还会害羞,但此时姜绾满心都是杨朵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情和元羲打情骂俏。
将人拉进房间后,姜绾也闻到元羲身上的酒味,好在元羲神色清醒,看样子也没喝多少。
倒了杯水递给元羲,姜绾坐在一旁催促“大哥,你不是去和周锦见面了吗,他那边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不是听杨朵说这一切都是杨朵心甘情愿的,她真的想带着棒子去把周锦打一顿。
元羲先喝口水,也没瞒着直接说道“周锦和张画要订婚了!”
“这我知道,问题是周锦的态度呢,他怎么想的?”姜绾急的不行,用拳头砸了下元羲。
元羲将人捞到自己腿上坐好,瞧着小姑娘急的眼睛都冒火,叹息道“他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对这一切妥协了!绾绾,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们该尊重他们!”
姜绾知道元羲说的都对,不是每个人都会把爱情看的最重要,可姜绾依旧觉得可惜。因为明明周锦和杨朵那么相爱,却为了现实不得不分开,她总觉得好遗憾。
“大哥,如果我说,杨朵她有了周锦的孩子呢?”姜绾试探的询问。
听了这话,哪怕是元羲也愣神了下,只是元羲的态度很统一“如果因为孩子他们暂时妥协,以后他们还是会埋怨后悔的,如果周锦因为孩子回头,那只是因为孩子,不是因为杨朵,绾绾,你明白吗?”
姜绾恍然大悟,是啊,为了孩子和为了杨朵,终究是不同的,但愿,一切都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