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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江之水从云州山脉而来,到平州的时候,江面已经非常宽阔了。虽然它只流经两州之地,就注入到大海里头,可依然算得上是天下有数的大河。

沈元景顺着江水而下,过了建平、肃平郡后,就到了丰州。望着丰登郡平静的江面,他叹了口气,说道:“王管事,你看同样是一条大河,这平江对咱们可真是不客气,年年翻来覆去的闹水灾,从不停歇,我听说丰州可没有过这回事。”

身边之人连忙回话道:“公子叫我王贵就可以,也别叫什么管事了。”沈元景的大名随着人榜传遍天下,阖府上下都引以为荣,下人们无不想要抱上大腿。哪怕是一个陪他坐船到丰州的活计,王贵也是争取了好久,才得以脱颖而出。

他接着说道:“平州虽然已经出了云州山脉,可受其影响,境内山峦丘陵还是挺多的,地势高低起伏,是以河道都较为狭窄,有时候雨量一大,容易起涝。丰州就不同了,整个天下也只有他们的山最少,大都是一望无际的原野,土地肥沃,得天独厚。”

沈元景点了点头,这些个知识他在王家藏书里面也听过,不过此刻结合着实际情况来看,才更有领悟。所谓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若不是亲眼所见,怎能想象得到,这一眼望不见尽头、又毫无起伏的广阔平原,是怎样一个存在。

王贵见他感兴趣,笑着说道:“不过这样的地方,看得时间久了,就十分无趣,远没有咱们平州那样变化多端,美景层出不穷。”

沈元景摇摇头,一指远处在河堤上劳作的农人,说道:“我若个田间汉,就愿意天天活在这样的土地里,管什么美景不美景的,又不能当饭吃。”

王贵也不见有什么尴尬,说道:“公子说得极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都是求个温饱么?可惜啊,这些个百姓们,躲过了天灾,却躲不过人祸。丰州的两大势力通明教和大江帮,税是一个比一个收得狠,百姓辛苦一年,也落不下个什么。”

“怕也是这平江安宁,土地肥沃给了他们勇气吧,若像云州那样的地方,就算如何压榨,也挤不出几滴油来。”沈元景附和着说。

王贵恭维一声道:“公子法眼无差。要不然为何连中州李家都垂涎这块地方已久,可惜通明教不会好好经营。”

他说的是当年李家联合通明教、大江帮,将丰州最大的势力楚家连根拔起这件事,可笑的是李家这番作为最终给他人做了嫁衣。这样勾结门派,引起了天下各大世家的反感,连大宗师顾拙言都十分不满,发信函质问,李家不得以退出了丰州,把地盘留给了通明教和大江帮。

说到这里,王贵又想起什么,提醒道:“公子,这里还好,等到了丰州中间,你可要低调一下。当年三老太爷因商路一事,和通明教的第二高手陈七长老起了冲突,固然是不胜不败,谁也没丢脸,可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小肚鸡肠的为难。他们教主是地榜高手,虽然只是三十一位,远差大老爷,可咱们吃了亏,大老爷也鞭长莫及。”

沈元景笑道:“我自省得,地榜高手的霉头我可不敢去触动。话又说话来,我们到了平江最下游,还要和大江帮打交道,我记得外公当年因着同一件事,把大江帮主何鲁打得吐血认错了,我们过去,岂不是更加危险?”

王贵不屑道:“大江帮就没什么好担心了。何鲁老得不成样子,说不定连公子都打不过了。况且除了他外,大江帮也没有另外的高手,要不然怎么会龟缩在丰江,势力一日小过一日。”

他叹息一声,道:“唉,当年我也曾见过他们前代帮主何老太爷的风采,那时候大江帮在和通明教的争斗中,丝毫不落下风,也不知他是得罪了谁,骤然离世,才便宜了通明教。”

当李家全面退出丰州之后,大江帮和通明教相持数年,终因为上代帮主突然亡故,且门人后继乏力而败下阵来,只得了平江入海口的一截和丰河流域的三郡作为财源,十几年过去,三郡变作两郡,已完全无法抗衡通明教了。

沈元景曾听王耀奇说过,何老太爷可能是泰州沈家暗中出手杀掉的,一则是因为大江帮和李家走得太近了;二来沈家和楚家有着姻亲。

他这次的最终目的地是雍州,本来最便捷的路径是从中州穿过,之所以绕路丰州、泰州,除却不敢在这个时候在李家的地盘晃悠外,还因为要去泰州赴宴。

他临走之前,正好遇见沈家送来一封请柬,上面写的是一年以后,沈家当代家主沈流舒要过七十大寿,邀他前往。

王耀奇猜测沈流舒主要目的不是为了过寿,而是要替他名满天下、德才兼备的女儿漱玉仙子沈玉瑶寻觅一个佳婿,否则也不会单独发两封请柬给王世恒和沈元景两个年轻人。

虽然王耀奇很想外甥能娶一位王家女做妻子,可也知道这种事情勉强不来,索性让他多接触一下优秀的女人,不要天天窝在家里练功。

沈元景自无不可,他此次执意要外出的目的之一,也是要探明父亲的身世,到底和这个泰州巨族有没有关系。于是拿了请柬,和王耀宇、王世恒约定,一年后在沈家汇合。

……

又在水上漂了几天,沈元景就有些不耐烦,成天的看着相似的江面和河堤,再就是来来往往的船只,一点意趣也无。

王贵惯于察言观色,遂道:“公子,咱们坐了这么久的船,也累得慌,不如靠岸歇息一阵,正好郡城就在前头。在丰登也不用太过担忧,通明教在这里的势力薄弱。”

沈元景暗暗发笑,他当然不担心,临出门前,王耀奇就和他说过,挨着平州的三郡,实际上已经是王家的地盘了。

丰登郡就在其内,常年有一位旁支的宗师镇守,他此次过来,大舅就曾交待过,若得闲暇,要去拜访一番。

船停靠在码头,沈元景任由王贵领着,去了本地最大的一间客栈,在城里城外游览了几天,顺带着探明了路线,然后在某一个后半夜,换了衣衫,出得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