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接番外25,26,特蕾莎皇后造反并且失败的世界线……
在夕阳渐渐从窗外落下地平线的时候,特蕾莎皇后停下了自己弹奏钢琴的手指,那悠扬而又悲凉的琴声,也随之猝然停息。
虽然看上去,这里就是她常用的琴房,而且她和之前的作息并没有多少区别,但是此时此刻,特蕾莎皇后,正处于人生当中最落魄低谷的时候。
是的,她又度过了被软禁的一天。
再也没有人找她征询意见,也没有任何一份文件需要她签字,更没有外界的只言片语传递到她的面前,虽然此刻她还有着皇后的头衔,但是实际上却已经和囚徒无异。
但即使如此,在艾格隆下诏废后之前,她还是帝国的皇后陛下,在艾格隆的命令下,她的生活待遇并没有被降低太多,也没有人胆敢虐待她。
对于自己如今的处境,特蕾莎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所以她反而异常的平静,她每天正常地生活作息,吃饭睡觉弹钢琴看书,既不跟身边人说话,也不提出任何问题,仿佛变成了一个上了发条的人偶。
这种安之若素的姿态,倒是让熟知内情的人对她都暗生敬佩——不愧是当过皇后的人。
当然,特蕾莎也不是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更没有到心如死灰的地步,她的心里还存着一份希望。
因为,就在不久之前,艾格隆曾经亲自来探望了她,然后两个“怨偶”先是吵了一架,然后又念起了往日的夫妻情分,最后,艾格隆还是心软了,于是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特蕾莎先回娘家奥地利暂住一段时间就当探亲,等事件的影响平息之后再重新复合。
而特蕾莎却在伤心之下,坚持要求夫妻两个人必须一同前去,最终艾格隆在犹豫之后,还是答应了特蕾莎的要求。约定过一段时间,等他处理完了重要的大事,然后和奥地利方面沟通完毕,就和特蕾莎一起前往奥地利访问。
君王夫妇访问外国,在如今的欧洲来说确实是罕见的大事,需要一些时间准备也很正常,所以特蕾莎也没有再继续催促,而是重复着被囚禁后的日常,静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当然,直到现在,她还是没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悔悟。
正当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了细微的脚步声,接着脚步声离门口越来越近,然后居然没有敲门就直接打开了门。
是殿下来了吗?
特蕾莎心里一喜,不过她仍然没有回头,毕竟眼下她还是“戴罪之身”,心里还有点闹别扭,她希望让丈夫过来面对自己。
但是很快,她就察觉到不对劲了,因为丈夫的脚步向来都是矫健有力的,踩在地板上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有那种令人肃然的魄力,而这一次,这个脚步比较轻柔,听上去应该是一个女人。
就算自己是戴罪之身那也还是皇后,胆敢不敲门直接进来的女人,难道……特蕾莎的心里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心跳陡然加速,全身的血液直冲大脑,一下子原本平静的心态也剧烈波动起来。
她最害怕的事情要发生了。
在丈夫反杀、被迫身陷囹圄的那一刻,她没有害怕过,甚至还有一丝释然,但是一想到玛丽亚如果在这个时候跑过来落井下石,‘欣赏自己’落魄的样子,她就发自内心地感到了恐惧。
她一生好强,骨子里就有那种公主的傲气,如果在自己最落魄的时候,被自己平生最厌恶最痛恨的人当面羞辱一番却无力回击,那对她来说,就是一种比死亡还要难受的酷刑。
带着满心的恐惧,她缓缓地转过头来。
然后,那张美丽却又最让她厌恨的脸,落入到了她的眼帘当中。
还真的是她……特蕾莎一下子如坠冰窟,整个人都感觉手足冰凉,几乎动弹不得。
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为什么?为什么这时候她能来?!
她立刻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如果没有殿下首肯的话,玛丽亚肯定是没有办法穿过重重守卫来到自己面前的。
殿下,不会真的是你把她派过来的吧?为什么……如果要对我处刑的话,用铡刀用毒药都行,为什么还要用这种方式来刺伤我呢?特蕾莎在心中哀鸣。
但即使如此,她也不愿意在玛丽亚面前丢脸,于是她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维持住了自己身体不至于颤抖,然后用平静而又满怀蔑视的眼神瞪着玛丽亚。
“是谁允许您来这儿的?”
“是谁?这不重要,总不会是您啊,皇后陛下。”玛丽亚狡黠地一笑,然后回答,“听说您最近身体不舒服要养病,所以我特意过来探望您……现在看到您似乎玉体安康,那我也就放心不少了,皇后陛下。”
虽然看上去似乎很正常,但是她的话里话外却透着一股阴阳怪气,尤其是一句一个皇后陛下,在眼下这种环境下更是讽刺满满。
特蕾莎气得只感觉血气上涌,恨不得撕烂她的嘴,但是她自重身份,又知道干这种傻事只会让自己更加丢脸,所以她还是忍耐住了。
“不要再假惺惺说这么恶心的话了,我们都已经认识这么久了……彼此之间还需要再来这种把戏吗?”她看着对方,冷冷地说。“现在,请出去吧,我要休息了,不想见客。”
现在是她人生中最落魄的时候,而反过来说,自然也就是玛丽亚“吉星高照”的时候,想必对方此刻必然是喜出望外耀武扬威,现在跑过来见自己,恐怕也是为了欣赏自己最凄惨的模样。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特蕾莎反而不愿意流露出任何软弱和悲伤,在自己一生之敌面前,哪怕再怎么落魄也绝不能丢了尊严。
虽然被特蕾莎下了逐客令,但是玛丽亚却没有丝毫退让,恰恰相反,她反而向着特蕾莎走近。
“哎呀呀,真是了不起,都这个时候了,您居然还是一副如此趾高气扬的样子,您别是还把自己当皇后吧?您还有什么资格使唤我呢?难道您忘了,自己之前都做了什么吗?”
“我没忘,所以我很后悔——后悔自己居然让您给跑了。”特蕾莎淡然冷笑,“以至于今天还要受这份罪,被您羞辱。”
在政变的第一时间,特蕾莎就派心腹前去巴黎围堵玛丽亚的公馆,并且还下了格杀勿论的命令,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事前没有走漏风声,玛丽亚却提前逃走了,以至于扑了个空,这也成为了特蕾莎那段时间一大恨事。
如果她一直掌权的话,终究还是可以把玛丽亚从躲藏地给搜出来的,只可惜,艾格隆的“东山再起”终究还是没有让这一切变成现实。
最想杀的人没有杀成功,比政变失败都让特蕾莎难受,而如今她也得到了报应——被人当面跑过来骑脸,这也算是“咎由自取”吧。
特蕾莎的强硬表态,似乎也激怒了玛丽亚,所以她一瞬间也气得笑了起来。
“呵,您这话说得,您想要杀我,我就不能今天过来报复一下您了吗?”
“难道您诅咒我死的次数就少了吗?要不是因为殿下拦着,就凭您对我历来的不敬,您就该死上十次了。”特蕾莎轻蔑地回答。
接着,她突然脸色微变。
不是被玛丽亚吓倒了,而是她突然好像察觉到了一丝异常。
面前的玛丽亚,好像不对劲。
等等……这不是玛丽亚!特蕾莎陡然清醒了过来。
如果说,世上最能够轻易分清楚她们姐妹的人是艾格隆的话,那么,特蕾莎也不遑多让可以排在第二(只是,两个人的理由却完全不同)。
就算一模一样,她也完全能够分辨出两个人细微的气质差别——那是两个人后天性格和行为模式所带来的差别。
虽然看上去是同样的傲慢自大,但是玛丽亚的气质更偏向于刻薄,像是一个被宠坏的大小姐,色厉内荏,骄狂里带着一点点心虚;而苏菲的气场却要自信昂扬很多,她的气质更加倾向于轻蔑,而且有着更加庄重、深沉的眼神,还有身上那种久掌大权的气势,这些玛丽亚虽然也可以演出来并且骗过一般人,但是在特蕾莎面前,这一切就无所遁形了。
“苏菲,是你……?”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啊,看来我的演技还不过关呀……”被她认出来之后,苏菲也没有狡辩,而是摊了摊手。
“我可是特意赶过来看你的呢……从奥地利跑过来可谓是千里迢迢。”
苏菲的话,虽然看似对自己的老情敌充满了关切,但是其中却又饱含着嘲讽。
“难道没有我的事,你就不会来了吗?!都来几回了,想来就来吧,何必再找什么理由呢?”特蕾莎的嘴角微微踌躇了一下,虽然很快就控制住了情绪,但还是露出了愤恨和痛苦的神色。
过了片刻之后,她轻轻叹了口气,““要嘲讽就嘲讽吧,随便你……反正我现在落败了,身陷囹圄,我活该被人嘲笑和唾骂……我应得的!你只管嘲讽,我不会跟你对骂,我也不会向你求饶,我只会坦然接受这一切。”
说完之后,特蕾莎抬起头来,然后毫不退让地看着面前的苏菲。
一瞬间,苏菲笑容里的嘲讽也骤然消失了,两个人沉默地对视了片刻,谁也没有再说话。
这种平静的对峙感,既是仇恨又非仇恨,十几年的“交情”,互相理不清的恩怨,让她们之间不再是那种单纯的憎恨和“杀意”,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甚至难以用语言说清楚的关系。
最终,还是苏菲重新打破了寂静,“不得不说,你给我们带来了超大号的惊喜……不愧是你啊!明明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却还是和当初那个少女一样刚烈。”
这一次,她没有了刚才扮演玛丽亚时的尖刻和嘲讽,反而更像是一个客观的评论者。
特蕾莎仍旧沉默着,最后她轻轻叹了口气。
“……我不想为我的所作所为解释,我也没有什么可以解释,我确实犯下了大错,但我不会认错也不会请求你们的原谅,我只是输了,仅此而已。”
“虽然你给我们捅了天大的篓子,但是……我倒也不是不能够理解你的想法。嘿!用毒药让他瘫软无力,然后带着他隐居到无人注视的乡间,真是个好想法!不瞒你说,有时候我都这么想过呢……”苏菲还是轻笑着点评,仿佛是在说什么跟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你输了,确实输得一败涂地,但是你休想就此甩手不管,你亲手制造的这个烂摊子,你自己也得帮忙收拾才行——艾格隆已经决定了,无论之前发生了什么,你必须继续当帝国的皇后,而我也同意了他的意见。”
因为上次已经和丈夫交换过意见了,所以特蕾莎对此倒也没有多么惊讶,她只是有些意兴阑珊。
此时她实在没有心情再去收拾什么“烂摊子”了。
而这时候,她又突然想到,既然苏菲和玛丽亚调换来到了枫丹白露,那么她肯定会和自己的丈夫在这里双宿双飞——甚至比之前还可以更加明目张胆。
搞不好昨晚还是刚刚互诉相思呢。
一想到这里,她就更加疲惫了。
累了,毁灭吧。
回想起自己当初,“战胜了”横加阻挠的苏菲,又战胜了命运的艰难险阻,最终在付出巨大代价之后,和心爱的殿下终成眷属,那时候的自己是何其幸福?为什么最后要走到这份田地?
终究是赢不了她吗?
难道最初的爱恋就这么难以被推翻重来吗?难道自己付出的心血、自己近乎于狂热的爱,就这么不值一提吗?为什么,就是无法改变这一切?
特蕾莎突然感觉一阵心酸,差点掉下眼泪来。
“你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他当然爱你。如果不是因为爱你的话,就凭你干的这些事,他早就把你秘密处死了。”仿佛是察觉到了特蕾莎的想法,苏菲悄然说,“事实上,他就是舍不得你,他希望能够把你一直留在身边……你觉得你是受害者,我还觉得我很难受呢,永远只能当你们两个的旁观者,忍受你们每一天的相处,甚至连死后你们两个都会合葬在一起!天知道一想到这里,我有多难受……”
说到后面,苏菲也越来越激动。“你都已经拥有一切了,难道就不愿意让我稍微分享一点点碎屑吗……你知道每见他一次,我都要承担多少风险,我们的相处又是多么短暂!你把他从我身边夺走,让我失去了那么多东西,难道我努力找回一点,也是罪过了吗?!”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让特蕾莎一时哑口无言。
不过,考虑到这是苏菲,那也就十分正常了。
发泄了一会儿之后,苏菲也缓过劲来了。
“好吧,我们两个都有很多不满,命运确实让我们都承受了许多不应该有的痛苦,这一切的根源,就是那个狼心狗肺的小杂种……可是我爱他,我迷恋我们之间拥有过的那些最美好的回忆,所以我只能一边咒骂他一边却又选择原谅他,心想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算了……”
接着,她又向特蕾莎微微颔首,“特蕾莎,我不指望你跟我一样想,但我相信,我们往后几十年还会这样稀里糊涂地相处下去的。提前预祝你回奥地利访问愉快,我会在那里等你的。”
说完之后,她又轻轻挥了挥手,结束了这场秘密的觐见,留下了呆呆坐在原位的特蕾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