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灵敏的嗅觉开道,卢修在顺着蜈蚣气味一路深入洞穴的同时,却也是觉得自己面前的水汽开始越发的变得深重起来。
如果说之前只是他能感觉到这种水汽的存在,那么现在,连老胡他们都已经是有了这种感觉。
“这不会跟我们上次一样,走着走着,又走到山对面去了吧。”
“不会,应该单纯就是个地下暗湖而已。”
在这一点上,卢修倒是很笃定。
“我没有闻到那种紫外线照射泥土的味道,这说明这里面应该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况且,和上次不一样,上次我们是在半山腰上顺着山洞往下走,会穿越一整个山腹不奇怪。但这次,我们可是从山脚下钻进来的,除非山另一头是个大盆地,不然我不相信会有那么的巧。”
“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说什么?”
摆了摆自己手里的手电,让这仅有的光源在空旷的黑暗中扫射了一下。尽管说卢修已经好几次肯定,这周围没有什么危险。但在这黑暗中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老胡还是忍不住的提起了心来。
这地方可比他们之前钻的那个山洞刺激的多。之前那个山洞虽然说道路错综复杂,但只要选定一条道了,好歹也是能一路顺着走下去的。狭小的道路固然会显得有些逼仄,但却总不会担心被什么东西打了突袭。
但眼下不同。眼下的这个山洞异常的空旷。虽然说中间的道路固然是有些收缩的意思,但近十米高的吊顶,周围崎岖嶙峋的岩壁,以及道路中不时出现的岩柱凸起,愣是把整个山洞内部搞得像是个迷魂阵一样。
弯弯绕绕,左遮右挡的情况之下,灯光根本打不出十米。而在这样一个伸手都不见五指的地方,老胡想不起疑心都难。
“这鬼地方到底是怎么弄出来的?灌上两瓶二锅头也跑不出个这么绕的路啊。”
“感觉上像是水流侵蚀的结果。”看着他们面前的一根上下连贯,表面光滑圆润的石柱,卢修倒是给出了这样的一个判断。
“这种表面上的光滑不大可能是天生的,应该是某种自然外力下的形成。而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也不大可能有其他什么外力,流水侵蚀应该就是最可能的答案了。”
“我赞同...毕竟从刚刚开始,我的鞋子就有一半被泡在了水里。他娘的,那些蝙蝠可别在这里面拉屎...这要是间接传播,那谁受得了!”
“你只要别突然趴上去喝一口,我觉得问题应该不大。”
嘴上说着让人有些恶心的话,卢修带着头的,就径直的转过了一个大弯来。
这并不是通道的尽头,只能算是一个转折点。不起眼的边角处,又是一条狭窄的小路。略微上行的缓坡避开了地上的泥泞脏水,同时也是把方向指引向了一片黑暗的未知。
水汽更重,老胡都能听到哗啦啦的水流声。这让他心里诧异的同时,也是免不了的对着卢修发问起来。
“你确定你没有指错路?”
“相信我,如果我愿意,我甚至连你打飞机时惯用的是哪只手都能闻出来。”
“嘶,你什么时候这么gay了?”
“一个比喻,让你知道点厉害。小心点,别乱说话。不然我不介意告诉清水老师一些我能察觉到的秘密。”
“呸,我有什么秘密?”
“你懂的...”
话说半截有时候比说得通透还要更有用一些,比方说现在,老胡就已经是没有了和卢修炸刺的勇气。
这让卢修心里呵呵,然后忍不住就是感慨了一句,果然,女人只会影响男人拔剑的速度。这要是以前,老胡这孙子哪可能这么认怂。
他有些可惜,但是也无可奈何。而也就是在带着头绕过了弯折上升的小道之后,他们的眼前也是骤然的变得开阔了起来。
这种开阔不仅仅是空间上的开阔,更是视野上的开阔。
巨大的地下空间再也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场所,连岩柱都没有几根的情况下可以说是绝对的一览无余。
放眼望去,眼前尽是一片辽阔的地下暗湖,高处有数股流水像是静谧无声的瀑布一样流淌下来。在汇入湖泊的同时,也是让这座湖泊不断的泛起涟漪。
这涟漪如同浪潮一波接着一波,拍击着细小石砾组成的河岸。流水溅跃、悄悄流淌着,却也是将将触及到卢修他们的鞋面。
“这水...是从上面渗下来的?这不是暗河吗?”
老胡没法像是卢修那样仅靠微光就一览无余,他只能通过强光手电来判断眼下的情况。通过流水的声音,他看到了那些像是瀑布一样的水流。而这也是让他直接的给出了一个判断。
“如果不是暗河的话,那么这些流水又去了哪里呢?这里似乎没有其他的河道,这样积攒着,水流不应该是漫溢出来的吗?”
明日香也在好奇。或许她无法判断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地质结构,但是她却知道一个物质守恒的原则。水流这么一直流淌下来,总要有个去处吧。
“也许底下还有暗河,也许这是一个渗透岩的地质构造,谁知道呢?”
在场的几个没有一个是这方面的专家,自然是谁都没有资格在这上面大放厥词。所以卢修也只是随口一句,就沿着湖泊的滩涂向着远离瀑布的方向走去。
蜈蚣给他的感觉已经是近在眼前,而眼神敏锐的他也已经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不远处,是一处略高的湖岸。难以计数的杂乱岩石被嵌入在湖边泥泞的土壤之中。上面青苔浮藻萦绕,许多不知名的小虫就穿梭、飞舞在其中。这引来了不少基底的猎食者,比如说小型的猎食性昆虫,一些两栖类和蜥蜴,还有一些小鱼。
他要找的蜈蚣此刻就在其中。因为他刚刚亲眼看到,一条大概三十四公分的赤红色蜈蚣以一个非常凶悍的姿势扑倒了一只个头巨大的蛙类。
那只少数有三四十公分的蛙类本身也是一个猎食者,它刚刚还在用力的吞咽着什么,嘴边还有一节带着鳞片的尾巴。但哪想它这边螳螂捕蝉,屁股后面却有只黄雀在虎视眈眈。
一个不注意,赤红色的蜈蚣就已经是从岩缝中蹿了出来,肢爪林立的狭长身躯直接攀附、纠缠到蛙类那湿滑的皮肤上,狰狞的螯牙更是一点也不客气的,一口就咬在了蛙类的后颈上。
这种节肢类生物和它的许多同类一样,嗜血而且残忍。它们可不会去追求什么一击必杀之类的手段,而是只要找到一个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先一口咬下去再说。
有时候,一些小型的猎物会被它们残忍的手段给直接的杀死,但更多的情况下,在它们这样大快朵颐时,猎物还是一个活生生的状态。
眼下就是如此。三四十公分的蛙类可是同类中数一数二的大家伙。别的不说,它体表的湿滑皮肤以及皮肤下的肌肉和脂肪怕都不是一般的厚实。
蜈蚣到底还是个幼体,远没有它母亲那般可怕。所以它的螯牙尽管凶残,但显然还没有到能把这种同体积,甚至严格来说要更大一些的猎物给一击必杀的本事。
巨大的蛙类吃痛之下,直接开始挣扎。而蜈蚣则试图控制住它,让它无法影响到自己。但这并不太切实际,因为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是,二者的体重差距显然是相当之大的。
蜈蚣细长的身躯导致它尽管看上去块头并不比这只大青蛙小到哪去,但实际上,二者的体重绝对是数倍以上的差距。而本身就并不以力量见长的生物,它自然也是没法和这种比自己重几倍的猎物较劲。
所以根本就是不由自己的,他就被这大青蛙给挣扎着的,带到了沟里。
这是一个鹿死谁手,还犹未可知的情况。而卢修自然不可能希望看到什么意外发生。他直接招呼了一声,就已经是率先向着乱石堆的位置跑去。而看到他这么个动作,老胡也是连忙吆喝着动作了起来。
“我说,什么个情况?你找到那玩意了!”
“找到了。趁现在,还能抓到个活的。再等一会儿可就不一定了!”
“有没有那么严重啊。”
老胡感觉有些邪乎,下意识的就往前路上一照。而本身就是个各种虫子汇聚的地方。被他这手电筒的光一照,出于本能上的趋光性,当即就已经是有一大片虫子乌泱泱的汇聚了过来。
“卧槽,什么个玩意!”
下意识的一惊,老胡直接就端起了枪,大有再来一发龙息弹的意思。但好在卢修及时的按住了他。
“别乱来,你这一发下去,把那小蜈蚣给弄死了怎么办!”
虫子肯定怕火,这一点老胡心里清楚。而也是有些悻悻然的止住了手,他看着这盘绕在眼前的一大片昆虫,却也是有些难做了起来。
“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把手电给关了吧。我俩可不是你,没了这手电的,我俩可看不清楚!”
自打人类学会了造火以来,人类对于光明的依赖就与日俱增,并且几乎可以说是刻印在了基因里。
除非说万不得已,不然没有人想要把自己置身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而老胡也是一样。
他宁愿在这只能说是聊胜于无的微光中大干一场,也不想摸黑的和这么一群蚊虫鼠蚁为伍。对此,卢修倒是能理解。另外也就是,他其实也没有关掉手电的想法。
他如今的确是有一种洞幽烛微的本事没错,但那其实也是有前提的,就是多少也要有一点光源才行。
本质上再敏锐的视力也是要经由物体反射光线进入眼睛才行。他能在露天的黑夜中洞若观火,那是因为微弱的月光星光足以满足他视力上的需求。而哪怕说是现在,他想要看清楚里面这里面的东西,也需要一点手电光的散射才行。
这里毕竟已经是地下几十米的地方,日光已经无法渗透进来。而对此,卢修自然不会要求老胡做这种蠢事。
所以只是把手电往湖边的方向一推,他就自个往乱石堆的方向走了过去。
“你就在这不要走动,我去...”
“你去给你爸爸我搞两个橘子?”
“你阿爸我只能去给你搞两个虫子。”
朱自清的梗看来是不好用了。本来以为老胡这种不学无术的应该是听不懂这个老梗的才对,可没想...感觉有些作茧自缚的卢修心里面嘿了一声的,却也是径直把目光放在了乱石堆中。
此刻,老胡的灯光已经吸引了为数众多的昆虫,它们萦绕成乌泱泱一片的,围着手电筒的那根光柱就开始打转。
这首先就是给卢修排解掉了一层顾虑,因为和老胡一样,他同样不想顶着这么一群纷飞蝇虫的去冒险作业。
谁也不知道这些虫子里有什么奇怪的玩意,毕竟靠蚊虫传播的病毒也不少不是吗?在一切尚是未知的情况下,安全第一才是做好的操作守则。
然后就是,因为老胡的这个动作。许多隐藏在乱石堆中的猎食者也开始动作了起来。
可以看得出来,这个地下湖是有着自己的一套小生态体系的。那些靠青苔绿藻过活的虫子无疑就是最底层的存在,然后就是那些小型的猎食者,以一种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的方式,一层搭一层的构建出了一个小金字塔。
虽然目前尚不能得知,这个地方的金字塔顶层到底是何方神圣。因为不管怎么看,但凡是有个大点的家伙从外面的通道摸进来都能摧毁这套薄弱的生态体系。但最起码的,眼下它们算是有条不紊的在按照既定的生态链运行。
虫子被灯光吸引,小的猎食者被虫子吸引,然后是那些以小型猎食者为猎物的家伙。这无形中就减少了许多的危险,让卢修得以从容的摸到乱石堆那边。
而当他蹑手蹑脚,在尽可能保证不惊动什么东西的情况下摸到刚刚蜈蚣和青蛙缠斗的地方之后,他也是有些蛋疼的发现,场面已经是有些不好收拾了起来。
蜈蚣依旧放纵着自己凶残的本性,它的死命噬咬已经把整个青蛙的后脑壳部分给咬成了一片稀烂。仔细去看,几乎能看到其中隐约可见的骨头。而就算是用屁股想也能想到,这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番皮肉之苦。
当然,蜈蚣也不好受。因为此刻它的下半身已经是被那青蛙给咬在了嘴里。
别以为青蛙这种动物就是没有牙齿的,蛙科中许多都有锋利的上颚齿,而眼下这种看起来像是角蛙的大青蛙,更是在下颚上长了两个像是门齿的角突。
可以说这么个构造,只要被它一咬,怕是根本就难以逃脱的。而此刻小蜈蚣所面对的就是这么个尴尬的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