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怜呢?明日香!”
声音是来自三谷的。而这个家伙则是出了名的和她不对付。属于有事没事都要找她茬的那种。明日香之前还一直弄不明白,这到底是因为着什么。而现在则是出自于这个怪物之口的,她总算是得知了个中的缘由。
“大河原那个家伙,他是那么的喜欢你,连和我在一起的时候都会情不自禁的叫着你的名字。可是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在你这家伙心里还是没有一丁点的地位,哪怕说他就死在了那里,你也不会对他有一丝一毫的在意,我说的对吗?”
“你到底想说些什么?”
假使这话真的是出自于三谷之口,那么明日香或许还不会有什么其他的心思。但这话是出自于这个怪物之口,这就让她忍不住的想问。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要更加深入的了解一下,你们这些人类所谓的复杂情感。”
“恐惧、愧疚、愤怒...这些加在一起,是否真的足以扰乱你们的思维,让你们的大脑在进行判断的时候,做出一些不那么理智的选择?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而我现在好奇的是,你打算怎么做呢,赤羽明日香?”
简直就是见鬼了!这是明日香此刻最真实的想法。
毕竟任谁被一个怪物,像是对待一个试验品一样的不断的进行着那种心理上的试探,恐怕都会本能的生出一种不适应来。
因为这应该是人类的特权,是人类站在自然生态位顶点之后才得到的一种权利。而这样的一个怪物...说明白点,它何德何能?
明日香不是那种好逞口舌之利的性子,她也不想和这个怪物去探究人类的心理,以及它窃取本属于人类权力的问题。因为这个时候的她心里已经是有了莫大的恐惧,既恐惧于这怪物的力量,又恐惧于它所展现出来的智慧和思想。
她感觉自己面对不单单只是一个怪物,而是一个怪物化的人,或者干脆点就是神话中恶灵、魔鬼。
她不想和这种玩意打交道,一点也不想。所以也就是死死抵住这扇厚重舱门的,她扯着嗓子就尖叫了起来。
“滚开,你这怪物!滚开!”
“没有任何意义的行为,就好像那些低级的野兽一样,只会对令它们恐惧的存在作出恐吓一样。赤羽明日香,你的表现真是让人失望啊。”
怪物的声音逐渐的低沉、消弭,就好像它正在远去一样。尽管说明日香也清楚,这是个不大可能的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做出了这样的幻想。
而就在她紧贴着密封的舱门,窥探着外界动静的时候。一声轰然的巨响,刺痛了她耳膜的同时也震撼了她的神经。
她忍不住的后仰在地,脑子里一片眩晕的只感觉天旋地转,耳朵里全是那种糟糕的耳鸣声。
感官上的紊乱让她有些分辨不出来眼下的境况,但仅存的理智却要求她必须要弄清楚这该死的情况。
所以她只能勉力的支撑起自己的身子,集中起自己紊乱的注意力,然后极力的去侧耳倾听起外面的一举一动。
而就在她好不容易的适应了自己脑子里的混乱之后,她也终于是察觉到了外面的动静。这动静,却似乎是在她不知不觉之间变得惊人了起来。
砰砰砰砰的枪声,激烈的就好像是狂风暴雨一般。里面夹杂的是怪物的怒吼,老胡粗狂的大嗓门,还有仿佛是在激烈鏖战一般的巨大动静。
感觉好像是拿到了什么了不得的重火力,老胡那边的枪声根本就没有止歇过。而也似乎是因为这种重火力的压制,怪物的动静反而是逐渐的落入到了颓势。
它一开始还怒吼的挺大声,隔着个厚重的舱门明日香都能听到它那难听的叫骂。但伴随着激战的继续,这种声音明显小了许多,以至于越是往后,这怪物的动静就越是薄弱,直到彻底的没有了它的声响。
这是被击退了吗?
明日香不敢奢望怪物被杀死,只能幻想它是被击退了。
听动静应该是这样的没错,但她不太敢肯定。心里面固然是有着一种一探究竟的冲动,但出于保险起见,她到底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敢冒然的去动作。
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老胡的声音。
“谁躲在里面?明日香,还是刘医生?”
“是我,胡桑!”
这个时候听到老胡的声音,直接就是让明日香精神一振。她连忙就出了声,而这个时候外面的老胡却也是表现的有些愕然了起来。
“明日香?就你一个人吗?其他人呢?”
“老师和我都在这里面,刘医生他...我们之前还在一起,但是因为那个怪物的追击,我们失散了...”
“哦!该死的!赶快出来,明日香。我们要赶快找到刘医生,然后从这里逃掉。那个生物,它还会回来的!”
“好。我知道了...”下意识的给出了答复,明日香正打算打开紧闭的舱门。但她才刚刚打算有所动作。一只手却是突然的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卢修。此刻的他还在浑身散发着蒸腾的热气。脸上一片涨红,同时也是经络暴起的他好像是在努力的克制些什么。这让他的动作显得非常的费劲,但他还是用力的按住了明日香的肩膀,然后对着她就摇起了头来。
明日香显然也是意识到了什么。这让她当即就退缩了两步,远远的避开了舱门,然后对着船舱之外的老胡发问了起来。
“外面只有你一个人吗,胡桑。清水老师呢?还有,你们找到神原了吗?”
“神原?不,没有。那个小姑娘根本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至于清水老师...她就在这里。”
“我在,明日香。快出来吧。时间可不等人!”
清水泉的声音,而且还是操持着汉语的清水泉的声音。这让明日香心里冷哼了一声,然后直接就搬出了小语种的挪威话来。
“你真的是清水老师,而不是刚刚的那个怪物?”
她把这话问出来,就已经是表明了她开始质疑起了对方的身份。而根本无法用挪威语做出回应的清水泉,则只能是愤恨的一下子砸在舱门上,让舱门发出巨大声响的,就开始暴露出本来面目来。
“聪明!有脑子!你猜对了。是我!没错!”
怪物开始用力的敲打起了舱门,它巨大的力量让这扇厚重的钢铁大门当即也是颤抖了起来。
“但这又有什么意义呢?明明打开门,老老实实的接受这一切,就可以毫无痛苦的死去。为什么要选择揭穿这一切。假装自己不知道,然后迎接自己的命运难道不好吗?”
“花Q!去你的命运!你只是个见鬼的怪物,你有什么资格来宣称这是我的命运!”
明日香根本无法接受这个怪物的言论,她还在为它的欺骗,它的狡诈的行为而感到恐慌和愤怒。
天知道这个怪物是怎么回事,它是怎么学会用这种近乎于口技的方式来模拟出那样的场景,以达到自己欺骗的目的。但不可否认的是,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手段,如果不是有卢修突然提醒,她恐怕就已经是上当了。
真就是后怕不已。这要是被怪物给骗开了门,她还能得的了好?
想到这,她就百般感激卢修的阻止。如果不是他及时苏醒并且阻止了自己的话,那么现在自己恐怕已经落入到这个怪物手中了吧。而那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下场,她连想象都有些不敢想象。
有心想要对卢修说一句谢谢,但是越发激烈的碰撞和大门的扭曲崩裂声却让她不得不把这话给咽到肚子里。而也是惶恐的都有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她下意识的就向着卢修求救起来。
“老师,我们该怎么办?”
“我...”张开了嘴,一大股灼热的气流喷薄而出,卢修脸上一阵抽搐的,明日香都能看到皮肤下那些红黑经络的扭动。
这当真是有些诡异的情况,明日香都开始为卢修的现状但心了起来。但卢修显然不需要这种无谓的担心,他只是通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瞪着门外的,就在一阵又一阵粗重的喘息中这样说道。
“我给你争取点时间。你想办法找到老胡他们...”
“老师?”
这个回答让明日香感觉有些突兀,她都有些想不太明白卢修要怎么样才能给她争取点时间。他们现在有什么?也就是一把枪而已。其他的不管是弓箭还是长矛,都已经是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遗失在了半道上。而区区一把枪,这个时候又做得了什么呢。
明日香脑子里还在困惑着,卢修却已经是在一阵阵骨骼的错响中将自己持枪的左手给伸展了开来。
贲张的肌肉和暴起的血管、经络混合在一起的左手看起来格外的狰狞,简直就如同恶鬼一般。但卢修却只能从这只左手上感觉到非同一般的力量。仿佛是有一块烙铁置身在其中一样,那种炙热的感觉顺着血管神经就涌遍了他的全身,让他整个身体都感觉好像是要被一股洪流般的热浪给充爆了一般。
力量、混合着原始的冲动,不断的在他的体内奔涌。恍惚之中,似乎有无数的画面、呓语在他的大脑之中回荡。这感觉很糟糕,糟糕到他都有一点分不清现实和幻想之间的区别了。要不是说明日香的声音惊醒了他,恐怕他现在还沉溺在这种糟糕的感觉中不能自拔。
克制,努力的克制。但这并不是那么的容易。表面上来说他似乎已经是清醒过来了,但实际上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自己眼前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景象。
扭曲的世界,混乱的光影,散乱的逻辑...就连明日香在他的感官中都是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面前明明是一座已经快要扭曲变形的大门,但他感觉到的却是一座火山正仿佛是要喷发了一般,正从地幔中流淌出灼热的岩流来。
那本该是让人避之不及的存在,但他却对这灼热的岩流有一种迫切的渴求。透过这岩流,它似乎都已经看到了一个伟岸的神灵,被群山和大海所覆盖着,游弋在无尽的黑暗之中...这是祂力量的具现,而他的身体、他的本能,正在渴求着这份力量。
卢修感觉自己已经快要压制不住这种冲动了。但现在这个时候,他却必须要考虑到明日香的安全。
所以凭借着此刻为数不多的理智,他把手里的左轮扔到了明日香的面前,同时也是一股脑的把剩下的那些子弹给递了过去。
然后,就好像是蓄满热量的蒸汽炉开始运转起来了一样,在几乎可以比拟引擎的呼吸和心跳声中,他整个人就像是出膛的炮弹一般,一拳轰出,拳头直接就烙在了钢铁浇筑的大门里。
明明是血肉之躯,这个时候却爆发出了比金属更加坚固的力量。形容狰狞的左手几乎是半没入了钢铁之中,巨大的力量让钢铁颤抖,也让门外面的怪物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正在拆门的他大概怎么也没有想到,门里面会传出这样的动静。而也是在一阵久久的迟疑之后,他才像是猜想到了什么一样,以一个怪异的腔调,对着门里的人发问起来。
“是谁呢?让我闻一闻,猜一猜。卢修,那个失败品对吗?”
“你可真是走运啊。吞噬了我的血肉之后居然还没有死,反而还被激活了你那没有彻底枯竭的源生系统。这可真是,让人惊讶的事情啊。”
“你...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他话语里透露出来的信息让卢修不得不在意。而也就是努力的克制了一下自己的冲动之后,他一边在嘴里喘着滚烫的白汽,一边就对着外面的怪物发问了起来。
“不不不,你应该这么问才对。那就是,我们...我们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怪物似乎很喜欢交流,它并没有做什么遮掩的,就坦诚的说道。
“你还没有意识到吗?我们俩,可是同类呢!不同的是,你似乎倒霉了那么一点点,在寄生的过程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以至于最重要的思维器官被剥离了出去,让这个灵长类生物的大脑控制了你。这才使得你忘记了自己是什么,忘记了自己本来的使命...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我亲爱的同伴。”
“因为我会帮你的,帮你找回自己。帮你认清楚了,我们和这种低级的生物到底是怎么样一种截然不同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