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几个人回头一看,果然是看到河对岸那头聚集的鬣狗们开始后撤的动作。
之前被它们团绕的地面上此刻已经是只剩下了斑斑血迹,也不知道是它们把首领的尸体给拖走了,还是发生了其他什么更可怕的事情。
以人类的观点来看,前者是最理想的情况,这说明即便是野兽,也依然具备着脉脉的温情。但实际上,后者才是一个更现实的情况。
用人类的道德来约束野兽的行为,这本身就是愚蠢的。野兽更适用于自然法则,而自然法则往往讲究的都是实际上的利益。而对于野兽来说,什么才是实际上的利益?食物,永远是最本真的那一份。
同类相食的情况在动物中虽然是罕有的,但却也绝对不能说是不存在的。人类固然会因为自身的道德倾向而厌恶这样的行为,但是却也不能说是因此的,就去否则野兽在自然界那残酷的生存法则所做出的特殊选择。
人类短短百年的阅历和人生,还没有资格去评判野兽在数百万乃至上千万年里所遵循的生存法则。但这个道理不是什么人都懂的,像是老胡,就在这个时候忍不住的撇起了嘴来。
“这么大的一滩血,别告诉我是老卢那一箭射出来的伤口里流的。畜生果真是畜生,前面还俯首帖耳的对人家言听计从,这转眼之间的,就把人家吃的连根骨头都不剩,这可真是...”
虽说没有把话说全乎了。但是他语气中的那种揶揄也已经是表露无疑。而对于他的这个语气,清水泉也是立刻在脸上表现出一种很不舒服的模样,随后呛声道。
“胡桑,以一个人类的道德标准去规范一群野兽的行为,你不觉得这有些太过于苛刻了吗?”
“苛刻吗?我老家的表弟还天天驯他家的狗,让它学着上厕所要用马桶呢?”
“原来是一脉相承的结果,难怪了!”
清水泉的白眼让老胡大感吃不消,这种意有所指也是让他心里满是费解。
“清水老师,你这是个什么意思?摆明了针对我是吧?”
“怎么会呢,我只是想要从某种方面劝诫你一下,要做一个成熟稳重的男人,可是要付出很多心血和努力的。而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你也要学会怎么说话不是?”
“不是,我说什么了我?”
老胡有些大声的叫屈,而清水泉则是连回答都懒得回答的,直接给了他一个油亮的后脑勺。
即便是再爱美的女人,也不可能说在这么多天的野外生活中还保持着自己一头秀发的靓丽。所以,有些发油是不可避免的事情。能没有那么大的气味,也已经是托了那些类似于芦荟的植物的福了。
对此,老胡可以说是早已经习惯了。甚至说习惯了之后,他反而觉得这样更好,有一种天然不修饰,清水出芙蓉的感觉。当然,这话他只敢在心里说,他怕说出口来会被当做变态处理。
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招惹的对象。所以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的这一点绮念,他也是把头一昂的就这么说道。
“懒得说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总之,现在这个麻烦已经不算是麻烦了,所以我们还要这么急着赶路吗?”
他这话是问向了卢修,而也是意识到话头转到了自己的身上,卢修耸了耸肩膀的就这么说道。
“你要是觉得你们还能继续休息的话,那么再让你们休息一下也无所谓啊。”
“这...恐怕是难喽。”
突然之间经历了这么大的刺激,然后又是往那么冷的河水里钻了一圈的。就算是有再大的困意,估计这个时候也跑没了。
连他尚且如此,其他人估计更是好不到哪里去。而考虑到这一点,他则是干脆的就提议起来。
“我估计大家现在都应该是睡不着了。所以与其在这里拖拖沓沓的浪费时间,那还不如尽快修整一下上路得了。如果运气好的话,说不准今天我们就能把这座山给翻过去。而一切顺利的话,后面有的是给我们休息的时间。”
这话说得在理,在场的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异议。而连他们几个大人都没有什么异议了,那么其他几个人自然也是没资格置喙些什么。
几个人烘干了衣裳、器物,把该打包的行囊往身上一背的,就顺着河流向着上游进发了起来。
而这么一进发,首先给人的感觉就是地势在增高,然后就是茂密的植被使得道路也开始变得艰难。
这和现代人爬山完全是两个体验。现代人去爬山旅游,大部分的情况是沿着已经开辟好的路径径直的往山上走。虽说有些耗费体力,但怎么也称不上无从下手。
但卢修他们不同。他们眼下的处境里,可没有什么先人给他们专门的开辟出一条山路出来。他们自己就是开路者,而这也就使得他们这每一步,都可以算得上艰辛。
卢修要在最前面用仅剩的一把斧头劈开挡路的蔓草、荆棘,用脚把这些碍事的东西给狠狠地踩踏下去,把身边两侧的障碍给推开,才算是勉强的能开出一条供人行走的道路来。
而后来人即便是可以踩着他走过的地方稳步前进,但周围的蔓草荆棘以及脚下的湿滑,还是让他们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的异常的吃力。
这个时候,幸好没人发出什么抱怨。哪怕说是最费力的刘老,也是拄着一根木棍的只顾闷头前行。
就这么一路向上,一直走到了日上当中,这才估摸着走到不到十里地。
直线距离可能还要更短一些,因为虽然说大致方向没怎么变化,但是河流这蜿蜒曲折的,你怎么也不可能说半点弯路也不绕。
这是为了能寻觅到一条西北走向的支流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大家心知肚明,也只能是任劳任怨。但眼下,走到这个关头上,一个难题却是直接的卡在了他们面前。
顺着河道走到这里,已然是能听到哗哗的水流冲撞声。而听到这个声音,卢修他们心里已然是有了答案。怀着几分侥幸的凑上前去,结果却也是半分不差。
一道瀑布从山崖上飞悬下来,湍急的水流直直的冲击着底下的水潭,接连不断的发出震耳激荡的响动。
源源不断的水流正是从这个水潭中漫溢出来,顺着冲刷而成的河道,形成了他们这一路逆溯过来的蜿蜒河流。
再想要顺流而上,显然就只能是翻过这座瀑布才行。而看着近乎笔直,足足有二三十米高的瀑布,老胡也是当即一阵龇牙咧嘴的,没有了主意。
“这咋整,翻过去吗?”
“翻!都走到这一步了,难道还能说放弃喽?反正不管怎么走,都是要从这山上翻过去的,从这个瀑布边上翻过去和从别的地方翻过去,也没有多大的区别!抓紧时间,这才是最重要的。”
和老胡的有些踟躇相比,卢修这个时候却拿出了说一不二的魄力来。
虽然说这难度是比他们一开始想象中的大了点,但是路子总归是没错的。而和绕过这个坎,再去四周另寻一条能够翻越过去的山路相比,眼下这条路虽然说险峻了一些,但却无疑最能给他们节省时间。
时间上早一天,他们就能越多出一分机会,打对面一个措手不及。这才是他们最需要争取的,所以在这个问题上,卢修根本就不做半分迟疑。
他的这个态度果决,其他人也还真不好说什么反话。只是看着这个虽然不是飞流直下三千尺的那种架势,但也称得上是一句磅礴壮观的瀑布。老胡忍不住吸了口冷气的,就直接发问起来。
“你说的是简单,但你打算怎么上去?这连个路都没有的,水汽还这么重?你就算爬,估计也不好下手吧。”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常年水流冲刷下的岩壁可不比他们之前所在的山崖。这里几乎每一块石头都被冲刷成了一副圆滑的模样,充沛的水汽再加上那些只在阴暗潮湿环境下滋生的青苔,足以让这种环境变成每一个攀岩者的噩梦。
攀岩者好歹还有各种工具利用,再不济也能有滑石粉之类的来帮助增加摩擦力。可卢修这里有什么,充其量也就是能往手上蹭把子土灰,然后就是在往上爬的时候算有个女子啦啦队能给他摇旗呐喊一番罢了。
这能顶个屁用,肯定是屁用都不顶的。换做让老胡去做这种事情,他可不愿意冒这么大的一个风险。
“我试试,如果能借用一下边上那几颗藤蔓什么的,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
卢修是不打算退缩的。这个时候,他都已经是卸下了身上的东西,连破破烂烂的上衣和鞋子都给脱掉了的,只是光着一个膀子顺带在身上背着捆绳子的,就径直的向着瀑布走了过去。
这个做派,可以说得上是无所畏惧了。只是看着他这么个心大的表现,老胡却是难免有些像是老妈子一样的替他忧虑了起来。
“不是,你说试试就试试,这要是出了意外,你一下子没抓牢该怎么办?”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而且再说了,实在不行,我也可以直接往水潭里跳。这一个水潭少说也有个五六米深,想来也是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的。”
卢修也并不完全是想当然的就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也是打量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慎重考虑了一番之后,才做出这么一个选择的。
眼前的瀑布山壁固然不是最好的攀爬点,但却是最近的一个。其他的要么看起来还不如这里,要么就是离得太远,光是目测都要有个两三里地的距离。
这看山跑死马的,鬼知道中间还要走多少时间的弯路。所以算来算去,其实也就是这里最合适不过。
而瀑布这里虽然难以攀爬,但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一是这里的岩壁都是历经常年冲刷后留下的,可以说是足够的坚实。不像是其他的地方,还会让卢修担心一下自己一手抓过去,会不会直接抓了个空。
二则是,足够开阔敞亮的环境,也不至于让他去担心会受到什么蛇虫鼠蚁的偷袭。
这一路走来,虽然说没有真的见到有什么毒蛇毒虫的拦路。但是他在开路的时候,可是听到不少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茂盛的草丛灌木里传出来。
打草惊蛇,这个道理是很明显的,你没看到可不代表就没有。而假使说自己换了个草木茂盛的岩壁去这么攀附,以这种阴冷潮湿的环境来看,鬼知道这一路上会有多少毒虫蛇蚁的在等着自己。
羊入虎口,这事他肯定不干。而瀑布这边虽然说不可能避免类似的情况,但好歹是能一览无遗,再怎么说他也多少可以做点事前的准备。
这是一个很关键的差别,而这个差别也使得卢修直接拍板做下了这样的决定。
不消多说,径直的来到悬崖边上。看着湍急的瀑布从自己身侧这么冲击下来,卢修深吸了一口气的,就开始手脚并用的沿着岩壁向上攀爬起来。
和之前的攀岩一样,这里最考验的终究还是一个人的身体素质。你的核心肌肉群发力如何,你的膂力能否支撑你的整个身体,你的体力能不能支撑如此巨大的消耗,这才是攀岩的问题关键。
而在这方面,卢修并不存在问题。区区二三十米高的山崖,对于他来说几乎就没有什么挑战性。但加了个湿滑的debuff,这个问题就明显变得有些棘手了起来。
卢修一把抓握住一块凸起的岩石,手上还没有使多大劲,就已经明显是有了一种抓不牢的感觉。而也是连忙往自己裤子上一蹭,蹭掉那层湿滑的玩意之后,他才能说是有些勉强的,抓着这个石头往上攀附上去。
这不是唯一的一个个例,而是每爬几步都会遇到的一个情况。为此,卢修只能是把它们全部都给抹在了裤子上。而这种感觉就像是他自个拉了一裤子一样,自然不会有多么的好受。
这是权宜之计,没办法之下的办法。而也是这么将忍着的,卢修好歹是这么一步步的爬到了瀑布顶头。而刚一上来他就发现,这里面的破事,怕是才刚刚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