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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原本朝九晚五,一个月拼死累活也就混个温饱的年轻人,突然之间银行卡里躺了几十万,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魔幻。

虽然苏乙用什么境外炒股当借口,但苏未也不是傻子,再加上苏乙动不动电话打不通失踪,她怎能会察觉不到这其中有鬼?

这已经是苏未第三次问苏乙工作的事情了,妹妹甚至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他辞职的事情。

苏乙不想再欺骗苏未,可他签订了保密协议的,谁知道跟妹妹说实话会有什么后果?

两难。

“未未。”苏乙突然有些感慨,“其实最重要就是我们一家人都平平安安。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你应该了解你哥,不是那种胡来的人。我会找合适的机会,在适当的时候跟你好好谈一谈的,但不是现在。”

“哥,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你叫我和爸妈怎么活下去?”苏未一下子哭了。

“放心,我怎么可能有事?”苏乙笑道,“别哭了,多大人了,还哭唧唧?你照顾好爸妈,我今天回京都,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好,哥。”

当晚,苏乙从金城直达京都。出了机场,他也没跟死党马尚联系,而是直奔望京区。

夜色阑珊之时,他站在一户人家门口,轻轻敲响了门。

但他敲了很久,都没人开。

倒是把对门的人给惊动了。

“别敲了小伙子,他们家人都不在。”对门的老太太上下打量着苏乙,“你是他家什么人?”

“我是李轻舟的朋友,”苏乙道,“大妈,你知道他去哪儿了吗?”

“小李?你是他朋友?”老太太狐疑看着他,“小李四十多了,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啷当,你跟他是哪门子朋友?”

“一起听相声认识的,算是票友吧。”苏乙道,“大妈,我找他有点事儿。”

老太太道:“你找他是找不着咯,唉,听说是猝死。这小李子啊,好好的工作辞了,天天儿跟他媳妇儿在家打架,半个月不沾家,也不知道干嘛去了,说是今儿他媳妇儿和女儿出门儿一回来,就看见人在客厅地上躺着,都没气儿了。”

“他媳妇儿当场就晕死过去了,他内小闺女打了120,救护车一来。把一家三口都拉走了。哦,小李还有个儿子你知道吧?这小孩儿也是见天儿不着家,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主儿,你说他家出这么大事儿,这小子愣是连影子都找不着。内闺女临走前还跟我交代呢,说是他弟弟回来,让他赶紧给她打电话……”

苏乙耐心听老太太说完,这才道了声谢,转身离去。

李轻舟,就是演员躺赢哥,也就是高波在现实中的身份。

高波在临死前自知大限已至,把身后事,交代给了苏乙。

“首长,你听我说,我叫李轻舟,家住京都望京花园四区17号楼……我做演员的事情,我家里人都不知道,我做演员赚了三百多万,这笔钱,我全换成了金子,存在工行望花路支行的保险箱里,保险箱的密码,是我儿子和女儿的生日……这世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谁知道钱什么时候就不值钱了?”

“首长,我应该是不行了,我只求你一件事,我保险箱里的金子,你拿一半,给我老婆孩子留一半,看在咱们相识一场,我对你一直都真诚有加的份上,求你了……”

苏乙答应了他的临终请求,一是兔死狐悲,二是道义所在,第三,也有苏乙想要知道,演员片场死亡,现实中会发生什么。

此来,他便是来履行承诺的。

李轻舟死在了家中?

他是怎么到家的?

死因又是什么?

出了小区,苏乙直接打车,去了附近最大的三甲医院。

按照国内的惯例,一般都是三甲医院,才会往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派救护车。

望京医院。

苏乙费了点工夫,从前台处打听清楚了李轻舟家属的病房所在,然后直奔目的地。

到了病房外面,他刚要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略带沙哑的女孩声音。

“我希望可以解剖我爸的遗体!明确他的死因!我不接受心梗猝死的说法,我爸爸他的身体一直很健康!半年前他才做过体检,他的心脏也一点问题都没有!”

苏乙莫名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然而不等他回想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他又听到了另一个也有些熟悉的声音。

“李小姐,非正常死亡的情况下,对死者进行尸体解剖,是我们警察的常规流程,所以你放心,你父亲的死因到底是什么,我们比你更想弄清楚。我来找你,是想问问你有关你父亲的情况,他在生前,有没有跟你和你母亲说过什么奇怪的话,或者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这个有些浑厚的男人声音……

苏乙突然想起来了,这是他之前接触过的那个派出所老民警王伟平的声音!

这个王伟平,不是慧忠北里那边派出所的民警吗?他怎么会跑到望京这边,来调查李轻舟的死亡原因?

苏乙敏锐觉察到这其中的问题。

就在他想要继续听下去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不远处有两个警察向这边走来,一边走,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苏乙不动声色,敲响了病房的门,然后推门而入。

这是个单人病房,病床上躺着一个昏迷不醒的中年妇女,想来就是李轻舟的老婆。

还有个穿着便服的中年人,正是苏乙之前见过的民警王伟平。

那个声音有些沙哑的女孩果然也是一张熟悉面孔,让苏乙心中极为诧异。

李想!

这女孩,赫然便是之前和苏乙吃过一顿饭,妹妹的同学李想!

她竟是李轻舟的女儿!

这当真是无巧不成书。

“是你?”李想和王伟平异口同声诧异道。

随即更诧异对视一眼:“你认识他?”

“王警官,李想。”苏乙向两人挥挥手,然后主动接过话。

“李想是我妹妹的大学同学,我过来看看有没什么能帮忙的。”苏乙对王伟平道。

又看向李想:“我和王警官认识的时间不长,之前马尚误报我失踪,就是王警官处理的。”

说到这里,他像是才想起来一般诧异问王伟平:“王警官,您不是慧忠北里派出所的吗?怎么望京这边的工作,你也负责啊?”

王伟平经过最初的吃惊后,目光饶有深意地看着苏乙,道:“我调职了,目前属于警察总部直属刑侦六处的侦查员。”

“这样啊,”苏乙点点头,“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王伟平刚要说话,门被敲响,之前苏乙看到的那两个警察进来了。

两人的目光在苏乙身上驻留了一会儿,其中一个这才对王伟平道:“房山那边人找到了,头儿让我们先过去。”

王伟平点点头,站起身来对李想道:“李小姐,我明天再联系你,到时候可能得麻烦你去朝阳分局一趟。”

“好,我会去的。”李想声音低沉地道。

王伟平又看向苏乙,对他点点头,什么都没说,向门外走去。

另外两个警察紧随其后。

三个警察出门走了一截后,其中一个道:“刚这小年轻趴在门口偷听你们说话,看见我和老张过来,他才进去。”

老张道:“要不要查查他身份?”

“不用查了,我知道他是谁!”王伟平微眯着眼睛道,“我进咱们处后第一个登记的异常人就是他,他之前在门头沟观测点附近失踪三天,他的朋友报了案,我跟头儿汇报过他的情况,他被列为F类异常人士,不需要特意观察。”

“但他今天出现在这里,我觉得很有问题,我怀疑他有可能认识李轻舟!”王伟平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他的异常等级只怕要提一提……”

“那就看看他这半个月去哪儿了,一查就知道。”老张道,“如果他也跟李轻舟一样失踪半个月,那就说明他和李轻舟这次是同一批异常。再查一查他的账户,有没有多出钱来。”

“我打电话给情报处。”另一个警察道。

三人说着,脚步匆匆已离开医院。

另一边,病房中。

面容有些憔悴的李想看着苏乙道:“未未怎么知道我爸的事儿?我还没跟她说呢。”

苏乙没有回答,看了看床上的妇女,问道:“阿姨怎么样了?”

“大夫说,我妈她是因为接受不了现实,自己不愿意醒来。”李想神色黯然道,“她什么时候能醒来,大夫也说不好。”

苏乙默然,道:“我来这儿,不是未未让我来的。”

李想看着苏乙,等他说下去。

苏乙道:“是你爸爸生前嘱咐我来找你的。”

李想顿时瞪大了眼睛,一步上前抓住苏乙的双臂,失声道:“你、你说什么!我爸爸生前?你见过我爸爸?你怎么会认识我爸爸?他是怎么死的?”

苏乙平静地看着她,接着道:“你爸爸告诉了我你家的地址,我去过你家,你家对门的老太太说你来了医院,我才找到这里来。”

“你跟我爸到底什么关系?我爸到底怎么死的?”李想死死抓着苏乙的手臂颤声问道。

“你爸爸让我告诉你,他在望花路的工行里,开了一个保险箱。”苏乙缓缓道,“密码是你和你弟弟的生日,保险箱里,是他留给你们的东西。”

“他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李想的眼泪突然下来了,她死死拽住苏乙的手臂,眼中多出几分哀求,“苏乙,你一定知道些什么,对不对?我爸爸不是心梗死的,对不对?我求求你告诉我,告诉我好不好?”

苏乙道:“你爸爸的死因到底如何,我想只有警察能告诉你最后的结论。李想,你是未未最好的朋友,我不想骗你,关于你爸爸,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和他认识的时间也并不长,甚至我也是到了这里,我才知道你是他的女儿。”

“你和他在哪儿认识的?怎么认识的?”李想追问道,“他死的时候,你在不在跟前?”

苏乙道:“我们认识纯属机缘巧合,他死的时候我并不在他身边。”

“你爸爸还让我转告你,他让你照顾好弟弟和妈妈,他说这个家他最放心的就是你了,这个家以后交给你了。”苏乙最后道。

“放心我?放心我?”李想泪如雨下,悲痛欲绝,她死死拽着苏乙的手臂不松开,泪眼迷蒙地咬牙道:“你撒谎!我爸爸让你转达他的遗言,他死的时候,你怎么可能不在他身边?你告诉我,我爸爸到底怎么死的?”

苏乙道:“让警察告诉你吧。”

砰!

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撞开,一个满头脏辫的少年冲了进来。

看到房间里情形他先是一愣,继而大怒,一拳向苏乙的脸打来,口中怒吼:“卧槽,敢欺负我姐!”

苏乙眉头一皱,挣脱李想后轻轻一闪,然后一把将脏辫推到一边去。

“尼玛的!”脏辫少年一个趔趄,顺手抄起病房里的椅子高高举起,就要往苏乙身上砸来。

“李轩!”李想大叫一声,“你给我住手!爸死了,你知不知道,爸爸死了!”

脏辫少年举着椅子,僵在了原地。

苏乙对李想点点头:“节哀顺变,李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可以找未未要我电话。”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

咕咚!

他刚走出门外,就听到里面一声响动,然后传来脏辫少年凄惨的嚎哭声:“爸……”

走出医院,苏乙的心情依然有些沉重。

他有些不敢想象,如果有一天自己也遭不测,对于父母,对于妹妹,将会是怎样致命的打击?

这一刻,他突然理解了李轻舟混日子的想法。

生而为人,我们从来都不是只为自己而活,自然也不能只因自己而死。

如果我清楚地知道我所爱的人会因失去我而多么伤痛欲绝,我又怎能不顾他们,而去自私地拼命?

还记得自己最初踏上这条路,是为了攒够父亲做手术的钱。

现在父亲的手术做完了,自己的银行卡上,也有八百多万的存款。

那么,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打生打死拼命呢?

哪怕是为了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