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瑭其实记得她,第一次见面就踩脏他鞋子的人。
那天,宋瑭为了买蛋糕去了趟餐厅。
他经常来这边买蛋糕,因为喜欢,所以那天对他来说和往常一样,直到宋瑭看见了被男人一把推倒在地的女孩。
餐厅一下子就变得闹哄哄的,女孩子坐在地上无助地哭泣。
别人的事情,跟宋瑭一点关系都没有,所以宋瑭冷眼看着,也只是步子微微顿了下,没有要插手的意思。
他穿过餐厅,打算去趟洗手间。
也就是他转身的这个时间,地上原本捂住哭泣的女孩突然站了起来。
女孩很漂亮,那双眼睛灵动又柔软,是让宋瑭看一眼就印象深刻的模样,这种感觉很神奇,看一眼,宋瑭就知道自己一定能记住她。
女孩站了起来,完全没有了之前伤心崩溃的模样,她显得异常冷静,对那个男人也格外冷漠。
宋瑭不知怎的就停了下来,微微偏头看着她赶走那个男人,动手的时候动作熟练又利索,半点没留情。
宋瑭站着看了一会儿,才抿抿唇,进了洗手间。
然而一从洗手间里出来,他的鞋子就被踩了。
还是那个女孩。
宋瑭冷眼瞧她,因为鞋子被踩了有点不开心,但还是什么都没有说,去餐厅那里拿走了自己的蛋糕。
这是第一次见面。
第二次见面时,宋瑭一开门就看见了她,微微一怔。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他当时竟然恍惚了一瞬,有些分辨不出是现实还是梦境。
在餐厅里见过一面的女孩子,怎么就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门口了呢。
然而女孩出声了。
她说自己是宋瑭的编辑。
宋瑭懵懵的,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画漫画的副业。
他都快忘了,并且一点也不想记起来这件事情。
宋瑭面无表情地站着,从女孩说话的那一刻起就想关门。
他才不需要什么编辑。
可女孩十分执着,也不嫌弃他的冷淡,跟着他进了房间。
宋瑭气闷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他想,等一会儿,她就会自己离开的。
果然,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关门的声音,女孩真的离开了。
宋瑭把自己闷在被子里,胡乱蹭了蹭脸颊,慢慢地睡着了。
再睁眼时,他是被饿醒的。
少年早就习惯这种睡到被饿醒的感觉了,趿拉着拖鞋出门,扒拉了点饼干塞进嘴里。
与此同时,房门再次被打开,女孩拎着一袋子东西进来,亲昵又自然地问他是不是没吃饭。
她要给他做饭。
意识到这一点时,宋瑭咽下了嘴里的饼干,看看饼干又看了看已经站在厨房里的女孩,默默把饼干放下了。
这是新的催稿手段吗?
对宋瑭还挺有用的。
宋瑭默不作声地,偷偷地往厨房望了一眼。
他没有拒绝这种示好。
有一就有二,女孩再来给他做饭的时候,宋瑭不仅不抗拒,甚至还很期待。
他甚至在动摇,如果自己一直不开新书的话,女孩会不会生气而不给自己做饭了。
那可不行。
所以尽管宋瑭并不想画漫画,为了能够好好地吃饭,他还是选择了妥协。
不怪他不坚定,实在是这个编辑太会做饭了。
后来女孩搬到他隔壁来,宋瑭从她口中无意中得知了一个渣男。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第一次见面时在餐厅里见到的那个男人。
渣男,前男友。
宋瑭皱眉,觉得心里闷闷的,很不舒坦。
他不是会忍着的人,有气自然就要出,所以破天荒地去了一趟学校,还去蹭了一节师母的课,美名其曰“对计算机感兴趣”。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就是想找那个男人麻烦。
这种低劣的,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被少年坦坦荡荡地做了出来,看着那人吃瘪,方才觉得心里舒坦了几分。
对宋瑭来说,他再怎么渣都可以,前提是对象不能是女孩。
他怎么配。
在学校里张扬地欺负人,回到家里之后,宋瑭也依旧只是个会为晚饭吃什么发愁的少年。
女孩会很经常地来他房子里做饭,每当这个时候,坐在沙发上的宋瑭都会偷偷看她,看她切菜的动作,偶尔也会想把她鬓边的发丝掠到耳后。
他有很多小心思,后来才慢慢意识到,他只是想亲近她。
他得跟她在一起,宋瑭这样想。
或许是因为住在隔壁,又有着工作上的关系,两人显得很亲近,没有外人可以插足干涉,可跟着女孩一起回老家的那次,宋瑭听着鹿菁的话,有片刻的茫然。
他自以为跟女孩已经是很亲近的关系了,可在别人眼里,他只是个普通朋友而已,不会往更多的方面考虑的普通朋友。
她也是这样想的吗?
会对他好,只是因为把他当做了朋友。
宋瑭闷闷地垂着眼,一句话都不想说。
他心里很乱,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觉得束手无策,下山的时候一直在想自己是不是该说些什么。
有很多话想说,却字字斟酌,到了嘴边反倒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
最后还是女孩先开了口。
她对他说话时,声音里常常带了点笑,那种柔软又亲昵的笑意很勾人,让少年整个人都软乎下来。
他喜欢这样的语调,因为能感知到她的情绪,所以十分安心。
两人就这么确定了关系,迅速到让少年有些恍惚,但从始至终,他没有怀疑过女孩对他的喜欢。
相爱的人之间有一种奇妙的吸引力,哪怕她什么都不说,宋瑭都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可以在她面前不讲理的人。
爱意像火,他们就是不停地往里面添柴的人。
谁都没有挥霍这份心意。
宋瑭毕业的那个夏天,温度出奇地高,炎炎夏日,他们一起举行了婚礼,接受了亲朋好友的祝福。
宋瑭身后只有霍教授夫妇,孤身一人,他自小就失去双亲,和亲戚的关系也淡薄,更没有朋友。
然而这一刻,他看着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的人,慢慢弯了眼睛。
上天收走那些他本该拥有的东西,却在最合适的时候给了他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