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的热闹,算是个小小庆功宴了。
但实际上,众人吃的快,也就一刻钟的功夫。
饭桌儿撤去,就开始聚将议事,把所有后续琐事,一件件安排下去。
两军对战,从来交战才是最简单的。
粮草后勤,战后的收尾安置,最是麻烦和重要。
方圆儿也只同众人说了几句话,偷偷吓唬儿子几句,就匆忙回后勤营了。
因为永王大军的伤兵也送来了!
不必说,这是叶天逸的命令。
没有他的命令,这起码一千的伤兵俘虏,要动用的人手和伤药不是小数目。
近卫军这边的自家人,自然是恨得咬牙切齿。
毕竟方才不知道他们当中谁的胳膊,就是这些人中的某个砍掉的。
有人高声叫骂,“方将军,不要给他们治伤!
让他们死!”
“给老子一把刀,让我剁了他们!”
有人甚至挣扎着要下床,再去撕打!
这个时候力八多就站了出来,高声骂道!
“都闭嘴!都什么时候了,还要嘴上痛快!
这是九殿下的命令!
说到底,刚才打在一起是各为其主,咱们也没少杀他们的人,更何况,咱们还赢了呢,能不能有点儿胸襟度量!
再说了,他们是西南过来的,咱们是东州府过来的。
哪里不是大魏的天下,哪个不是大魏的百姓啊!
说不定,养好伤,以后都要为殿下效力呢!”
不得不说,力八多这么多年的族长也不是白当的。
几句话还算有水平,让叫嚣的伤兵们都是安静下来。
方圆儿这时候才开口说道,“殿下殚精竭虑,筹谋了一个多月,为的就是少让你们伤亡几个。
毕竟你们背后是无数等待你们回家的爹娘妻儿亲人。
同样,他们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同样是人啊。
家里人若是知道他们流血不止,命不久矣,却没人救治,怕是要疼得肝肠寸断。
不是我们假仁义,是大魏终究会在殿下的带领下,统一河山。
而无论我们,还是他们,都将是新天下里的一员。
也许明年这个时候,你们在京都守城门,他们就在家里赶着牛耕地种豆子呢。
他们不曾投得明主,做过错事,那就罚他们干活好了。
这总比让他们死掉要划算,是不是?
咱们大魏有很多路要修,很多河渠要挖,很多田地要耕种。
哪一样都会让大魏变得更好,百姓日子更方便啊!”
这么一硬一软,两人互相配合,很快就让兵卒们转过弯来了。
“对,把他们救活,让他们看看,到底谁的主子更厉害!”
“是啊,让他们干活儿!”
“起码要把这些药粉的银子赚回来!”
“不看别的,还是看他们家里爹娘妻儿吧。我只要想想我家里的小儿子,就心软了。”
“哎,没办法,只盼着以后再不要打在一处了。
要是打外族也就算了,自己人打自己人,真是没意思!”
方圆儿一边听着,一边带着众人赶紧施救。
其实,不是她圣母心,站在什么道德制高点如何。
实在是这些永王兵卒伤的太惨烈了,因为滚石和圆木的偷袭,他们有的腿骨折断,骨头茬子都支出来了。
有的胳膊晃悠着,就连了一层皮。
有的脑袋像个血葫芦…
只要是人,看着都会不忍心,毕竟是一条命,是家里人翘首盼望活着回去的顶梁柱…
众人都是熟手,大半都是骨折,比断手脚可容易处置多了。
方圆儿帮忙救治完几个重伤濒死的,眼见自家病号已经端碗开始喝肉粥了,就扭身出了帐篷。
在不远处有个单独的小帐篷,帐篷外起码一百精兵层层把守。
不必说,这里面关着的是永王等重要人物。
方圆儿想了想,喊了力八多和山叔两个,拿了药箱走了进去。
守着帐篷的兵卒早就接到命令,知道要给里面的人治伤。
而且,来人还是方将军,他们更是没什么不放心的了。
方将军整日在殿下身边,殿下极位信任爱重。
若是方将军都会背叛,那就谁都别活了,后勤营动动手脚,所有人都能被毒死…
方圆儿掀开帐篷帘子,走了进去。
帐篷上方留了一个小天窗,倒也不算昏暗,但通风不好,免不得有些闷热。
帐篷里侧角落,躺了一个五花大绑的年轻男子,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嘟嘴,这会儿正咒骂不停。
“该死的叶天逸,你有种儿跟我正面对战,居然设下埋伏。
老子不服,不服!”
而帐篷中间的阳光下,并肩坐着两个中年人。
一个头发花白,剑眉虎目,很是英武,想必就是永王叶天升了。
另一个是文士模样,头上扎了方巾,身穿长衫,气质儒雅,只不过这会儿有些狼狈。
方圆儿皱眉,低头看看两人的伤势,就转去看了叶蒙。
叶蒙手臂的骨头折断,肋骨也折了两根,这会儿一边骂,一边往外咳血。
方圆儿就道,“力叔,给他松绑,可能是肋骨断了,扎到五脏六腑了,要仔细检查一下。”
力八多立刻上前,三两下解开绳子,不想叶蒙不知哪根筋儿不对劲,居然突然撒了邪火儿。
一脚就踹了出来,正好方圆儿蹲在他腿边,猝不及防就被踹的坐到了地上。
这幸好是山叔眼疾手快,拉了一把,否则就是实实成成挨了一脚!
力八多当时就恼了,一手抓了叶蒙的衣襟就把他拎了起来,想要狠狠摔出去。
“不可!”
方圆儿同叶天升两人一起喊出口,力八多虽然停了手,但眼睛血红,却不肯把人放下。
叶蒙也是个彪形大汉,起码二百斤,拎在力八多手里,就像小鸡子一样,半点儿不吃力。
“神主!这样的人留着他做什么?
就是殿下在这里,也一定会亲手杀他给你出气!”
方圆儿揉揉小腿,只是轻微有点儿疼,想必青肿了一块,没有伤到骨头。
“没事儿,先把人放下,治过伤,等以后再算账。”
叶蒙虽然莽撞暴躁,急功近利,但也同样大男子主义,从来没打过女子。
方才实在也是本能,这会儿眼见方圆儿是个女子,又拎着药箱要给他治伤,就有几分后悔。
但他可不会道歉,只低声咳嗽,不肯再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