怒火如同一千根头盖骨下跳跃的钢针那样刺痛,污浊腥臭的空气让人喘不过气,新鲜血液和内脏器官暴露在空气中的恶臭更加令人难以忍受。戴里克先的动作很快,快到其他变种人还没有对同伴的死亡做出反应,突如其来的闷响与剧烈震颤同时将房间内的所有生物全都掀了起来。禁卫军以超自然般的敏捷保持平衡,他用矛柄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拔出腰间的备用武器誓言匕首——说是匕首但对普通人来说更像是一把剑——挥向那群破绽百出的变种人。他的动作非常快,快到视觉信息反馈中变种人就如同在做慢动作,戴里克先将那群变种人脸上惊恐的表情看得清清楚楚。然而一股肉眼可见的声波撞上了他的手腕和身体,硬生生将誓言匕首的锋刃推离,同时也将他连同动力装甲一起推出了数米远。
这些明显是战士种姓的变种人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
柔和的白光从这群变种人身后亮起,这道微光由一支镶嵌着额头上的音叉绽放。那个身着有着白色条纹黑色紧身衣的男人将上半张脸蒙在某种类型的柔性材料做成的面罩里,两只孔洞中露出的双眼用饱含怒火的视线注视着戴里克先。双方都认出了彼此,也对彼此产生警惕,只不过戴里克先认为黑蝠王没有自己知晓的那般详细,因为对方从未见过禁卫军——戴里克先停下了动作,同样紧盯着黑蝠王。他在进行着评估,同时侦测系统也将辨识出的敌人信息进行总结——他不知道刺客是否已经完成了一部分任务,如果完成的话,那么阿提兰变种人指挥机构肯定陷入了瘫痪,为什么黑蝠王没有因为美杜莎之死受到影响?这名敌人的心理承受能力是否超出预估?如果是的话,斩首战术和心理战术要怎么修改才能达成最大效果?
“发生了什么……哦,不……”
“闭嘴!”另一名幽灵氏族战士紧盯着禁卫军,呵斥因为看到同伴尸体陷入悲恸情绪的机电专家。它没有被同族的死亡所困扰,幽灵氏族对于死亡有不一样的看法,死在敌人手里比屈辱地死在法庭和床榻上好得多。它慢慢站了起来,枪口始终对准阴影中闪烁的金色微光和宝石火彩,即便后者因为污血和碎肉变得浑浊,却依旧散发着光彩动人的华美光辉。“先杀了入侵者……陛下,我们要怎么做?”
黑蝠王蹲下来,做了个手势,意思是询问战术意图。他注视着地上那个被腰斩的幽灵氏族战士,强悍的身体机能让它挣扎了一段时间才咽气,在这段时间里,他一直握着那名战士的手。在这种情况下,这个手势的意思可以模湖理解。
“好吧,希望这个入侵者不是个机器人,它看起来就像一尊凋像。”幽灵氏族战士看向禁卫军,“你是谁,入侵者?你从哪里来,想要做什么,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杀死陛下的子民?”
戴里克先摆出架势,将滚烫的枪口与刃尖对准了这群变种人。
他认识到现在的状况,只要其他变种人还活着,黑蝠王就不敢拼尽全力释放灵能声波。那会让尖塔倒塌、阿提兰陨落,所有阿提兰异人族都会死去,这么做虽然有损荣誉,但戴里克先并不认为这有什么难以抉择。变种人应当死去,尤其是接受外星异种基因工程的变种人,它们不仅是对人类种族基因纯洁性的玷污,更是外维度能量对基因的彻底污染。他没有对抗声波的武器,但他相信动力装甲的防护能力可以支撑到他砍下黑蝠王的头颅。动力装甲的敌我识别系统和多光谱视觉将黑蝠王的详细信息录入系统,然后通过基因改造战士们安置的信号转接器发送到了外部。
戴里克先希望皇帝知道,他已经遇到了黑蝠王。
“不。”他说,“没有理由。”
“那些基米利安氏族的平民是不是你杀死的?”
幽灵氏族战士咧开嘴做出威胁的表情。它知道黑蝠王想要问什么,因为相同的疑惑困扰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所走过的每一个房间并非全都空无一人,有时候他们会遇见一些基米利安氏族巫师——然而那些巫师全疯了。有的挖出自己的眼睛,有的缝上了自己的嘴,有的用刀子把自己的皮肤剥下来……他们全都念叨着一些过去之事或者虚妄之事。有些巫师情况更糟糕,甚至可以称得上诡异,毕竟这里任何人都不曾见过向他人分食自己血肉和大脑的疯子,血流满地,所有人都保持着疯癫的表情自言自语,发出难以理解的尖叫。他们就像是被某种声音逼疯了,这种声音同时也在他们耳边徘回,甚至黑蝠王自己也坦言,他不止一次陷入幻觉。这个地方太诡异了,幽灵氏族战士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
“是不是和那些巫师有关系?和你战斗的那头怪物是什么?我们现在在哪里?”
黑蝠王早已意识到了这点,他们并不完全处在现实空间。
克里帝国的科学家有一种理论,声称物质宇宙之外存在着超维度空间,神话中的高等种族天神族或许就是利用了那里的技术与能量创造出了克里人。这种说法曾经一度被认为是无稽之谈,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历史证据和科学发现,这种说法也成为了克里帝国的主流学说,泰瑞根这种物质就被用来进行灵能实验,而异人族的基因工程就是某种灵能技术的应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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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引人注意地按下腰带上的信标。
或许是因为害怕,或许是因为地面不断传来的爆炸震颤,锁齿狗趴在地上不住地发抖,身上松垮垮的狗皮晃来晃去。它预感到了危险,但周边燃起的大火、爆炸的冲击以及陷落的甲板都让它不由得感到害怕。还有不断变得稀薄、寒冷的空气,从小接受的教育告诉它,穹顶上的破洞很危险,没有正确的措施的话,这里的所有人都会死于缺氧和低温。更糟糕的是,它追踪不到主人身上携带的定位器了,所有信号都消失了。它趴在地上发出呜咽声,两只抓住抱住硕大的、圆滚滚的脑袋,夹着尾巴,圆熘熘的黑眼睛里满是泪水。
恐惧让它忍不住叫了几声,随即它就将叫声碾死在喉咙里了。
它看到一群硕大的人形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经过,他们手中恐怖的武器散发着热金属与灰尽的气味,覆盖在他们身上的黑色钢铁还有挥之不去的血腥味。锁齿狗知道这是入侵者,它那聪明到能在基因实验室里工作的姐姐告诉它,如果遇到入侵者最好上去咬一口,因为它的咬合力很强大,它的牙齿很锋利——锁齿狗一直不知道“咬合力”是什么东西,它只知道自己可以一口咬碎骨头,每一次吃东西它都不需要留下任何骨头,也会把盘子舔得干干净净。每一次它这么做都会收到夸奖——但锁齿狗没有这么做,它抱着脑袋发抖,直觉告诉它这么做只会让自己陷入死亡,因为那些人类又高又大,还很强壮,速度也很快,它见识过他们用拳头打算墙体和人的脑袋。
或许他们还会吃掉异人族的脑袋,就像撕开软包装狗粮的密封那样!
突然间它收到了一个微弱的信号,这个信号让它感到振奋,它立刻按照朝着那个坐标跳了过去,没有任何怀疑。紧接着它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墙,无形的力量将它撞了回去。当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还在原地,鲁莽的跳跃让它的前爪扭伤。
沮丧让恐惧卷土重来,它忍不住发出难过的呜咽声。
这太为难了,它只是一只狗,哪怕是基因工程的产物它也是狗。这种事对于一条狗狗来说太难了,它只想在自己的窝里蜷缩着睡觉,睡醒之后追着无人机到处跑,然后旁若无人地在基因议会和聚居地的每个角落留下自己的气味标记,就像过去一样。锁齿狗吸了吸气。大火燃烧了数不尽的东西,它闻到了血肉被烤焦的气味,金属熔化的气味,真空寒冷的气味和月球白沙的冷漠。恐惧滋生出决绝,锁齿狗痛苦地嚎了一声,紧紧闭上眼睛,再次往前一跃。
结果还是一样,它再次感受到了沮丧,就连夹住尾巴的力气都没有了。
它需要被摸摸脑袋、挠挠下巴,最好在摸摸肚子。
“再来一次,锁齿。你是最勇敢的狗狗!”
它喷了一口气,好像听见姐姐这么说。
它的姐姐很小,又矮又瘦,但很聪明,戴着一副圆圆的大眼镜。
“我很勇敢。我不会害怕。”
它对自己这么说,然后再次进行尝试。
信号发出后的几秒钟,原本分散在不同地方包围集结点安全的禁卫军全都跑向了装甲指挥车,就连康斯坦丁也走了过来。此刻刚刚结束与皇帝会议的凡人军官此刻注意到,几秒钟前还穿着合身灰黑色军装大衣的皇帝此刻已经站了起来,身上穿着一副黑色动力装甲,但金色装饰所占面积却要比黑色多得多。康斯坦丁和数位火星技术人员分别捧着、推着手推车将几件装备送了过来,凡人军官们看到一柄华美的金色巨型长枪,一把镶嵌着硕大椭圆形红宝石的爆弹步枪,一把精美的匕首以及数个弹匣弹匣,而皇帝那把着名的圣剑则一直待在腰间剑鞘里。
他们虽然是凡人,只是中级军官,但也知道皇帝的能力。
不知怎么地,他们莫名感觉此刻的皇帝比之前进行临时参谋会议时要难以接近得多。这绝对不是因为她的眼睛、面部和脑后被光芒遮蔽这么简单的原因,而是某种彻底不一样的感觉,就好像坠入一颗恒星那般灼热难耐。聪明的凡人军官已经躲得远远的,有些人已经认识到此刻的皇帝不再是几分钟前那个极具幽默感的人了。
“康斯坦丁,你留在这里。”她说,“汉谟拉比,阿蒙,汉尼拔,你们跟我一起去。”
“吾主,戴里克先正在面对敌人首领,他传回的信息表明黑蝠王危险性极高。我作为您的护卫绝对不能让站在这里看着您战斗。”
“别担心,黑蝠王无法伤害我。我与他有两次面对面的机会,这只是第一次。”她说,“敌人不应该不明不白地死去,他应该知道自己因何获罪。我会给予他对我面对面的荣誉,给予他被我斩首的荣誉,他应该像个国王那般死去,即便他只是一位变种人的国王。”
“这是您的征服理念?”
“无论对方是人类、变种人还是外星异形,都应该知晓我们发动战争的理由,都应当知晓人类乃宇宙天命所归,异形的屠刀再也不能伤害到人类种族的生存。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确保那个未来将会来临。”
皇帝的语气非常平静,但其中的情绪却显而易见。可以将其称为自信或者傲慢,什么都行,她的智慧与武力足够支撑这个信念。康斯坦丁注意到,皇帝不止是在和他说话,那些军官也在听她讲话。这很正常,即便她不开口也会是集体注意力的焦点,没有人会不对她产生崇敬,但开口之后要如何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他人,这就非常考验个人能力了。康斯坦丁见识过这个世界上许多政客的演说,但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像皇帝的演讲那么具有扇动性,她是个天生的统治者,她的话甚至能让一块石头俯首称臣,就连禁卫军永恒不变的内心也会被她的话点燃热血。
“黑蝠王将会死去,因为他挡在了人类种族崛起最近的一条路上。我不会伪善地将其称为卑劣的敌人,我也不会无视他的善良与高尚,我更不会否认这场战争带来的伤亡和痛苦。所以我会给予他复仇的机会,给予他一个能够杀死我、或者被我杀死的机会。我是一位君王,不是僭主、不是政客,我的行事理念与后两者截然不同。在不损害整体利益的情况下,这是对他以及阿提兰所有克里帝国战争奴隶的尊重,即便它们曾经帮助克里人残害自己的同胞,即便它们不将自己视作人类并且还高人一等,我也会给予它们有尊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