尝遍了冷暖的人,并不需要偶然的同情怜悯,也并不会因为一次救助就刻骨铭心到以整个人生来偿还。
想要撬开冷硬如玉石的心很难。
但他心里本就有她,灵魂深处镌刻了她的印记,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已经向她敞开心扉,所有警惕防备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甚至希望他能在大梁多待几年,尽管是以低微的质子身份。
身份造成的不对等难免令他敏感自卑,他有意识地想要强大自己。
他知道,有她在,宫人不敢对他有丝毫不敬,但私底下会怎么想显而易见。
只是一个走运被公主重视可能随时都会被舍弃的低微质子。
一个可有可无的长公主附属品罢了。
他并不会因此愤怒,若只是附属品的确会令他不悦,可在这前面冠以长公主的名字,意义就不一样了。
在她面前的自卑心理,比起能同她相处得到她的关心,却是不值一提了。
他不愿为了这莫名的自尊心,躲避她,推开她,哪怕被瞧不起也好,被形容无能也罢,都不过是别人的眼光,他只需要在意她一人的看法。
他以为还有很长时间同她相处,可不过两年,就被她遣送回大齐了。
不论他怎样乞求,不论他怎样挣扎,都抵不过她冷硬的决心。
稚嫩少年羽睫上沾染了晶莹水珠,眼圈微红,声音哽咽地哀求,他想留下来,怎样都好,他想留在她身边。
或许那是一种保护,但对性格执拗阴郁的他而言,却是抛弃了。
他是带着深深的不甘与无能为力的痛楚回到大齐的。
有什么关系呢,危险也好,困难也罢,只要能陪在她身边就好了,至少,不需要一个人度过麻木疲惫的日日夜夜。
他心想,因为他没有能力,只能作为弱者被她保护,只能被迫离开。
所以他几乎拼了命地厮杀出一条路,想要尽快去找她,在这期间,心中的想念几乎将他吞没,他只能在脑海中回想当初相处时她的模样,包括言行举止,包括有些蹩脚的小习惯,以及总是冷淡平静的神情,这六年里,他活成了她曾经的样子。
就好像这样,他就能离她更近一点了。
他好不容易回到大梁,可等到的是公主府中下人阻挠他同她接触,等到的是她为了洛蘅忽略自己,等到的是她为自己的心意苦恼,这对少年而言,是更加深沉的痛楚。
并非没有动过那些阴暗念头,可始终都被他牢牢压下。
亲吻和拥抱本该是令人欢喜羞涩的,可她冷冷淡淡的模样,如一盆冷水泼下,反而更令他无措迷茫,心坠入了冰冷的寒泉,陷入了更深的折磨。
倘若当真不顾她的意愿,剪掉她的羽翼,束缚她的空间,得到她可能厌恶或是无动于衷的神情,也只会令他更加痛苦。
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那夜亲吻她没有任何回应,少年回到房内,像只受伤的野兽,独自舔舐伤口。
少年望着窗外的月,狭长眸子略柔,声音低软,“没关系,我可以等的。”
“多久都等。”
他一定,会等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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