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
背北面南坐在孝庄前面的鳌拜,满脸的铁青。
南阳竟然反了?
还是朱慈炯那厮?
那家伙不是说了要去欧曼吧吗?
好小子!
怎么说你也是天潢贵胄,也是皇室血脉,竟然如此出尔反尔,将自己的话语当做臭屁放?
胡桃木制作的太师椅,硬生生被鳌拜扳断了扶手。
他却是忘记了,说话不算数者,无出大清之右……
“诸位,都议一议吧……”
鳌拜有些心力交瘁。
本来已经被皇太极、顺治、康熙接连削弱,已经流于形式的八大王议政制度,再次死灰复燃,甚至,就连皇帝与三王面南而坐这个制度,也又一次出现了。
他就像是一个裱糊匠一般,极力维持着大清的江山。
自从皇帝陛下中邪,不能视事以来,可不乏一个两个宗室重臣,提议要改立世宗皇帝的其他儿子为大清之主。
圣皇帝陛下还在,这怎么可以?
他鳌拜恨不得祈求圣皇帝陛下,能够再活五百年!
……
为了平衡各方面的势力,他鳌拜可是连自己亲弟弟镇守河南之事,都是延期了!
……
福全第一个站了出来。
他沉声道:“鳌中堂,此乃天象示警。”
福全说了一句之后,就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沉默不语了。
福全乃是顺治的第二子,原本已经议定了要在去年六月成为裕亲王的,哪知道被鳌拜从中作梗。
虽然说这么一来,他这个皇帝亲弟弟,就有了继位大统的可能,但是,终究是被鳌拜摆了一道。
是以,刚刚才成为裕亲王的他,当即就拆了鳌拜的台。
听到了福全的话语,鳌拜脸刷的就红了。
他是被气的!
福全这家伙不过才十来岁,自然不懂这么深层的算计!
这些话语究竟是谁教他的?
他鳌拜对大清忠心耿耿,何时有了异心?
竖子焉敢如此对他!
端重亲王博洛也站了出来:“王兄言之有理,此当为天象也!”
听到了博洛的话语,鳌拜只觉得胸膛一阵激荡,一口老血差一点没有喷出来!
这些个狗崽子亲王,焉敢如此啊!
两人的话语很明确,那就是——这是在你鳌拜的执政下发生的,你要引咎辞职!
而同时,博洛又摆了福全一道。
福全乃是先皇之子,按理说应该是皇兄,而他却是直接以福全的爵位来称呼……
王兄,皇兄,别看一字之差,这意思可大相径庭了!
福临那个蠢货被皇太后做主给赶下台,放在五台山出家为僧,如此一来,他们这些皇太极的子孙,可就有了窥觊皇位的法理了。
现在鳌拜势大,早已压的孝庄言语不得,如此一来,他们只要斗倒了鳌拜,然后在抓住福临“不恤满人”的这一点,攻击他这一脉——谁敢说他们这些宗室亲王就没有了机会呢?
勒尔锦微微皱眉。
他是宗室远支,不管这些亲王谁当上皇帝,都与他无关的。
见到这种生死存亡之时,宗室们竟然还在考虑自己的得失,他当即就站了出来:
“两位亲王,上天示警也好,还是明人还没有被斩草除根也好,我们当务之急,是要先扑灭了这一股火!”
简纯亲王喇布也开口道:“顺承郡王言之有理,裕亲王、端重亲王,这件事就先放下,我们先议一议,应该如何派兵遣将。”
鳌拜这才好受了一些,他想了想,开口道:“河南道并未派驻满人大臣,骤然遇上了战事,难免一盘散沙。”
“贼子为祸,需要尽快灭于萌芽,我的意见还是当先派一重臣前往,统帅河南道诸军,剿灭乱匪。”
勒尔锦第一个站了出来:“辅政所言却是,我推荐康亲王杰书前往。”
鳌拜眼睛一瞪,只觉得一股凉气袭上脑海。
好你个狗日的勒尔锦,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啊!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勒尔锦怕是早就和康亲王杰书搅到了一块去了!
为了能让自己的弟弟卓布泰成为河南道的城守尉,鳌拜可是拉拢了一大批远支宗室大臣。
许出的利益自然也不少!
虽然河南道那边驻防将军的职位不会太高,但是,这个地方却至关重要!
开封府与北直隶紧挨着,在此地驻扎了大军,足以成为他的外援啊!
谁掌握了这里,那么他的地位,将会被朝臣掂量一二了……
“让卓布泰去吧!”
就在鳌拜不知道如何回绝的时候,身后已经许久不曾参与朝政,只当做一个吉祥物存在的孝庄,忽然开口了。
她拢了拢有些花白的头发:“卓布泰那孩子是我看着长大的,却也有七分鳌拜当年的模样,让他去,哀家放心!”
孝庄是谁?
这一位的后面,站着的可是整个科尔沁草原。
虽然说自从天下定鼎之后,草原人就开始被他们满洲人防范,彼等在朝中的力量削弱了不少,但是,科尔沁的实力,还是要比他们这些亲王大多了!
更何况,孝庄已经一年多不干预朝政了,此时她这么开口,众人也不好违逆了孝庄的意思。
……
散朝之后,鳌拜照例去看望康熙皇帝,见到孝庄也在,他挥手让侍卫退出宫殿:
“多谢皇太后相助!”
鳌拜微微拱手。
他本来已经即将控制了朝廷,哪知道因为朱慈炯造反的事情,竟然再次失控。
“哀家只希望你能遵守承诺,尽力帮皇帝治病。”
孝庄视线放在了玄烨身上。
已经整整一年半了啊!
皇帝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甚至还越来越厉害了……
这些时日以来,皇帝已经瘦走了相,甚至就连南怀仁给他治疗,也无从下手了。
“太后放心,我会拼尽全力为皇帝陛下治疗的!”
鳌拜说完,转身出了寝宫。
虽然他不知道孝庄为什么帮助自己,但是,河南道城守尉这个差事,这是他必须要拿到手的!
至于朱慈炯造反……
京畿之地可是有整整二十万大军!
直到鳌拜走出了寝宫,苏麻喇姑才开口道:“太后,奴婢不明白。”
饶是她自认心灵聪慧,但是,却看不透孝庄的作为。
若是让宗室大臣借机发难,直接干掉鳌拜,夺回了权力,那该多好!
“哼哼!”
孝庄瞪了苏麻喇姑一眼:“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蠢了?”
“若是鳌拜在朝,诸王在野,那么你我的性命就是无虞的!”
“别看鳌拜权倾朝野,但是,他的权力都是我们给的,因此,只要他走错了一步,被群臣抓住把柄,随时可以砍了他的脑袋,收回鳌拜的执政大权!”
孝庄点了点苏麻喇姑的脑袋:“可是——我只有福临这一个儿子,诸位孙子年幼,他们争不过那些手握实权的王爷们!
若是新皇继位,可有我的好处?”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内宫闺深,这贵人啊,死上一两个,又有谁知道呢?”
世人皆以为她和鳌拜是对头,却是不知道,只要玄烨一天不死,鳌拜就是她的护身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