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对意大利的强烈野心,会不断引发欧陆的战争!法国国王们的野心,可不仅仅是几座北意大利城邦,而是整个半岛!…因此,几年后,由法国国王查理八世开启的意大利战争,最终会把周围所有的国家,都卷入其中…”
“而在查理八世逝世之后,路易十二国王继承的米兰、那不勒斯宣称,不仅不会结束意大利战争,反而会让战争扩大化!可阿拉贡国王斐迪南二世,同样有着那不勒斯王国的宣称,他与两位法国国王的矛盾不可调和,必须要打到一方放弃宣称为止!…”
“所以,法国与阿拉贡王国的意大利战争,是无法避免的!这也会把卡斯蒂利亚王国拖入战争的泥潭!而这场漫长的战争,会超出所有人的预料,持续足足半个多世纪!每一位法国国王的逝世,都只是暂时的休战…”
夜幕深沉,敞开的屋顶能见星河。修洛特饮着果酒,陷入漫长的思索中。而看到出神的陛下,其他三人便也没有打扰。梅卡特祭司与侍卫长埃卡特一边饮酒,一边轻声交谈。而老民兵奇瓦科则一杯又一杯,喝着“瞎眼陛下的甜酒”,仰头看着星星发呆。
“主神庇佑!这场近在眼前的,法国与西班牙交战的意大利战争…也正是西班牙王国官方,对美洲的全面殖民与入侵,要拖延到半个多世纪后的原因!”
修洛特抿了抿嘴,品尝着黄金菠萝酒的甘甜。他脑海中琢磨的这些欧陆局势,若是任何一个欧陆贵族的想法,其实并不出奇。
但若是让任何一个欧陆贵族知道,这是一位万里之外、大海对面的异教徒国王的想法…那就委实令人毛骨悚然了,甚至要高呼魔鬼了!
“法国与西班牙的意大利战争,持续二十年的上半场,会以路易十二承认失败,放弃那不勒斯王国的宣称,而暂时告终。至于法国失败的主要原因,不是军队不能打,而是巨额的财政赤字,实在是没有钱再打了!…”
“而当法兰西王国攒够了钱后,便又会再次继续。下半场的骑士王弗朗索瓦,是位更加坚忍不拔的法国国王。他会屡败屡战,一心一意的与西班牙人厮杀,连儿子都不要了!甚至,他会主动派出舰队,驶向美洲与亚洲,到处寻找异教的盟友!…”
“主神见证!法兰西王国没有钱,去和西班牙人打仗,但墨西加联盟,却有的是钱!只要能和法国人接上头,建立互信…而以法国人对异教徒的态度,那可就务实灵活的多了…”
修洛特仰起头来,也看向漫天的星河。他的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那是超越时代的见识,带给他的底气。
不久后的意大利战争,只是第一个削弱西班牙人的契机。而类似的契机,在原本的历史上几乎数不胜数。因为法国与西班牙在领土争端,政治经济,还有对教廷的态度上,存在着无数的矛盾!
在未来的两三百年中,法国与西班牙之间的战争次数,杀死的西班牙军队,恐怕要超过其他国家加在一起,对西班牙的总和!而这些矛盾冲突,都是能够削弱西班牙海权的契机!
“以陆权为主的法国,即使压倒了西班牙,也不会对中美洲的帝国,产生太大的威胁。因为,作为陆权强国,法兰西王国在陆地上的敌人几乎无穷无尽,必须把重心放在大陆!哪怕是强盛的法兰西帝国,也不会像海权的西班牙帝国一样,用举国之力,去狂热的殖民美洲新大陆!…”
夜风吹过,天上的星星,好像眨了眨眼睛。修洛特盯着夜空,缓缓垂下眼眸,从漫长的思绪,和未来的外交战略中返回。他重新看向案几前的三人,笑着举杯。
“赞美主神!神佑王国!”
“赞美主神!赞美陛下!神佑王国!…”
众人虽然不解,但看到王者脸上的笑容,便也同时举杯庆祝。而饮尽这杯果酒后,修洛特再次看向梅卡特祭司,沉声问道。
“梅卡特,我记得在之前的汇报中,你提到过…船队和玛雅军队的冲突与厮杀?你们还杀了一个什么希乌王子?…具体是怎么回事?…”
听到这个问题,老民兵奇瓦科首先一凛。他伸出手,在怀里摸索了会,感受到皮卷的触感,才稍稍安心的抿了抿嘴。
梅卡特祭司沉吟了会,没有看奇瓦科,而是如实向王者回禀。
“尊敬的陛下!是这样的…玛雅之地,曾经强大的玛雅潘王国,已经四散分裂,成为许许多多的氏族领地…其中有一支强大的内陆氏族,位于玛雅潘王国曾经的王都一带,名字叫做‘休’!掌握这片领地的,正是希乌家族…而希乌家族与玛雅王室的残留,也就是可可姆家族,存在着不可化解的血仇!…”
梅卡特祭司娓娓道来,把曾经发生过的探索经历,都一五一十的,向王者讲述了出来。他没有任何夸大,也没有任何倾向,只是描述了事情的发生、经过与结果,把一切交给陛下来判断…
“嗯?玛雅商人蒂卡洛的谋划?他是可可姆家族的后裔,有意引发了船队与希乌家族的敌对?!而这一去一回的厮杀,都是他引来的!…”
“哦!他还是可可姆族长的叔父?作为赔礼,他让可可姆族长皈依了主神,并交出了去往古巴和奇布查的海图…还送来两个玛雅潘王室的孩子,作为王国的人质?嗯…他人呢!去招他过来!”
“什么!隐蛇城的托托纳克人,偷袭了船队,也俘虏了玛雅商人蒂卡洛,让他生死不知!…”
听着听着,修洛特渐渐皱起眉头,甚至霍然起身!他先是咬了咬牙,心中升起怒火,又不知冲谁来发。随后,他想起那个头颅长长的玛雅商人,那个自小相识的狡猾故旧,满腔的怒火转了一圈,又渐渐地按捺了下去。
“该死!这个自以为聪明的蠢货!我承诺过他,要扶植他成为玛雅之地的城邦主人!他竟然不愿相信我的诺言,而非要绞尽脑汁,做出这一番自害害人的手脚来!…该死!他若是在我面前,我非要再射他一脸的凤梨,抽他五十鞭子不可!…”
修洛特面如冰霜,沉声怒骂了几句。他虽然怒气冲冲,语气严厉,却没有提到一个“杀”字。随后,他想起去往古巴的路上,又多了一个拦路的阻碍,微微皱眉,再次怒骂了一句。
“该死!希乌家族若是乖乖的呆在丛林中,我也不去管它!而它若是敢阻碍王国的航路…说不得,王国就得像五百年前的托尔特克人一样,再讨伐一次玛雅人了!”
“至于,隐蛇城的托托纳克武士…他们都是冢中枯骨!我的黑狼,会为我前去,把他们扑咬在地!而这条去往古巴的航路,王国一定要把它打通!…无论是谁敢阻挡,都会被王国的军团摧毁!…”
说完,修洛特举起陶杯,又是一杯饮尽。玛雅丛林那种破烂的雨林地形,碎成一地的氏族酋长国,还有玛雅诸部古老悠久的文化传承,各支氏族尊崇神裔血脉的顽固秩序…都让外来势力的征服与统治,变得非常艰难!历史上的玛雅诸部,可是躲在深深的丛林里,抵抗了西班牙人数百年…
不过,虽然征服玛雅之地很难,但要击败玛雅人的军队,让一个氏族衰落下去,或是让另一个氏族兴起…对武力强盛的王国来说,却并不困难!
“玛雅之地,阻挡王国的希乌家族,皈依主神的可可姆家族…蒂卡洛啊蒂卡洛!你这个费尽心机的家伙呀!可真真是为了家族,奋不顾身啊!…”
想到这里,修洛特感慨的摇了摇头。他仔细的盘算了会得失,又想了想可可姆家族,身为前玛雅潘王室的价值,这才沉声说道。
“埃卡特!”
“家主?”
“你选一队亲卫…嗯…还有几个老师,照顾好那两个玛雅孩子,教会他们墨西加语!”
“是!家主!”
“嗯…至于这两个孩子的安排…先保持低调…”
修洛特微微点头,沉吟片刻,才在梅卡特祭司惊讶不解的眼神中,平静地做出决断。
“主神庇佑!等漫长的东征结束…我会带着这两个孩子,一同返回联盟的都城,特洛奇蒂特兰!…对于他们的出现,尊敬的阿维特神王,一定会很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