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首辅说完,连句解释都没有,径直离开。
这地方待久了,自己也会染上一身的晦气。
骠骑将军夫人站在门口见他们一家其乐融融的,不免心生嫉妒。
为什么别人的家庭可以这么和谐,自己的家庭就总是一片乌烟瘴气。
想到自己的姐姐,眼泪控制不住的掉下来,身体还有轻微的颤抖。
嗐………
将军夫人叹了口气,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首辅大人都发话了,她也没有信心可以说服李社稷不和她闹,那就只有搬走了!
好在,他娘家也是京城的大户人家,虽然出生商户,但院子也不算小,够这一家老小住了。
李重国从宫里回来,见自家夫人正在忙里忙外的收拾东西,心生疑惑。
“夫人,你干嘛呢?”
蒋小莲一边哭,一边把上午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重国听完沉默不语,家里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
只是,老大常年在外,老二天天闹,先夫人去世,蒋小莲又无所出。
唯一一个在身边的儿子,他能怎么办?
难不成跑到隔壁去闹一场,说这是自己的家事,他们没权利管吗?
那是不可能的。
李重国心里明白,就算闹到皇上那里都没用。
“收吧,首辅大人的命令,咱违背不起。”
沐首辅的门生遍布朝堂,沐丞相在百姓心里又是神一般的存在,他不敢得罪。
“可是………”蒋小莲说出了心中的担忧,“我们住哪儿啊?”
她思来想去,觉得回娘家太丢人了。
到时候,他们将军府岂不是成了全京城最大的笑柄,茶余饭后的谈资。
“你的娘家………”李重国话说了一半就止住了,因为大夫人蒋艳蕊的事,蒋小莲跟家里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
虽然蒋家人表面上什么都没说,也是看在李重国的面子上。
实际上,都有几分信了李社稷的话,认为是蒋小莲害死了亲生姐姐。
收拾到日落西山,蒋小莲也只是整理出一些平常用的细软。
这么大的一个家,怎么能说搬就搬呢!
这一下午,可把丫鬟小斯们都折腾坏了。
看着门口的马车装了满满的一车,而能带走的东西却只是冰山一角。
李重国正发愁呢,南惜音和灵渊从远处走了过来。
从江颂出宫开始,她担心江颂的情绪,就一直让人跟着江颂。
大街上发生的事和首辅大人让将军府搬家的事,自然也被南惜音的人探听到了。
南惜音火速调查了李重国这个人。
他虽然是骠骑大将军,但性格有点欺软怕硬,并不像他的名字一样。
这就是个典型的墙头草,随风倒。
而且最近朝中局势不明,这李重国手握重兵,却和梁子蔚走的有些近。
据密报所说,此人和她外公,也就是梅若霖都有接触。
今天正好赶上了这事,不如送个顺水人情,再敲打敲打。
凡是对父皇母妃不利的事情,她都会及时把它扼杀在摇篮里。
能为己所用,更好。
她南惜音看中的人,必然是有着自己的可取之处的。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李重国很诧异,公主这个时候来他府上干什么?
他也没什么好招呼的,府上乱七八糟,请公主进门都觉得磕碜。
又不能让公主站在大门口。
“李大人,近来可好。”南惜音操着一口流利的小奶音问,感觉有点诡异。
明明是小孩,语气就像大人一样成熟,还打着官腔。
“好,老臣很好,多谢公主关心,不知公主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哦,是这样的,本公主今日上街,看见了街上的一幕,又听说了将军的家事,特来问问,将军可有去处?”
李重国:“????”
街上的一幕?
什么东西?
李重国双手抱拳,微微弯腰,“老臣斗胆,敢问公主,街上发生何事?”
南惜音自然知道李重国并不清楚白日里的事,就连蒋小莲都不知道。
于是娓娓道来,说的绘声绘色,还多加了一些色彩。
李重国这才明白了首辅大人为什么要让他们搬走。
这样带坏人家的孩子,确实是他们有错在先。
再说这几年,家里的争吵就没有停止过。
李重国心生愧疚,他人不坏,就是想找个靠山。
南惜音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不忍心他沦落为别人的侩子手。
“那不知公主此行的目的?”李重国话问了一半就不说了,这个小公主,别看她年纪小,贼精贼精的,她的大名可是远近闻名。
“自然是来帮助将军的,将军有何需要?尽管说,惜音能帮忙的,一定竭尽全力。”
“这…………”
李重国突然就搞不懂她想干什么?
堂堂一国公主,何必来讨好他?
要说有什么帮忙的,很简单,他就是不想搬家。
这将军府住了几十年了,一时之间根本没有去处。
就算有,他也不想离开。
“嗐………”
李重国心事重重的叹了口气,“公主有所不知,首辅大人的命令,老臣不敢违背,但这住了几十年的家,也舍不得走啊!公主……您看,可否跟首辅大人求个情?”
李重国也不要脸了,只要公主肯出面,首辅大人一定会卖公主这个面子的。
“啊?这…………”南惜音表现的很为难,而李重国所求,自然也在她的意料之中。
“本宫试一试吧!首辅大人肯不肯,我就不知道了!”
李重国欣喜若狂,连忙下跪磕头,“多谢公主,公主大恩大德,老臣无以为报,愿誓死追随。”
南惜音:“……………”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她现在就是个孩子,随什么随啊。
“将军严重了,为子民分忧解难,本就是我应该做的,不过,在此之前,本宫得先见一见二公子,也好劝劝他。”
李社稷此时就躲在不远处,他看着那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忍不住心生疼爱。
心里不住的想,怎么会有这么可爱的孩子,看她那一身横肉,把脸堆得肥嘟嘟的,肯定非常好捏。
再听她的谈吐,巴掌大点的娃娃说起话来,比大人思维还要顺畅,李社稷更喜欢这个小胖子了。
但是听到后面,李社稷脸色一变,想着这公主也不是什么好人,居然和他爹站在同一条阵线上。
空长了一副好看的皮囊,却没点脑子。
李社稷决定了,等见到她之后,无论南惜音说什么他都不会妥协。
他要报仇,为母亲报仇,揭穿那个恶毒女人干下的坏事。
李重国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公主说的对,他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儿子的吵闹。
不然就算公主暂时帮了他们,也无济于事。
只要家里的争吵一日不停,他们早晚还得让首辅大人撵出去。
“公主,请随老臣来。”
“嗯。”
南惜音点头,跟着李重国进了乱糟糟的将军府。
灵渊的眼神往门后的一颗大树后面看了一眼,又看了看南惜音。
南惜音会意,眨了眨眼睛,表示她知道了。
南惜音打量着将军府,亭台楼阁,花香水榭。
古典又不失精致,朴华又不失豪迈。
与李重国的身份,倒是很匹配。
多一分奢华像炫耀,少一分显寒酸。
从装修摆设就看得出来,这是个会过日子的男人,连家装都不想让人抓到把柄,从而无话可说。
匆匆收拾了会客厅,南惜音在这里就是老大,自觉的走到主位上坐着,居高临下的看着骠骑大将军。
那犀利的眼神,睥睨天下的气势,给李重国一种错觉,仿佛坐在那里的人是皇上。
李重国莫名的抖了抖,不敢直视南惜音。
对着丫鬟说:“去把社稷叫来。”
“是,老爷,公主,请稍等,奴婢这就去。”
丫鬟退下,李社稷早跑回了自己屋子等着。
“等等。”
南惜音叫住了丫鬟,“你带路就可,本公主自己去。”
“这………”李重国急忙站出来阻止,“公主有所不知,老臣这儿子生性古怪,住的地方也颇为偏僻,还是让臣把逆子叫过来吧!”
“不必了,将军,有些话,小孩子之间更有共同语言,二公子不肯听你们的话,不代表他也不肯听我说,但如果有外人在场,你知道的,人都有自尊心,有自己的坚持,哪怕二公子意识到错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未必承认,所以可能会适得其反。”
李重国一听,觉得很有道理,看向南惜音的眼神都变了。
这翻话出自任何一个大人之口,他都不觉得奇怪。
可偏偏是出自一个三岁小孩的口中,哪怕这孩子是公主,有着皇家的优良血统,还是觉得后背阵阵发麻。
南惜音看穿李重国的想法,露出两颗小虎牙,笑嘻嘻的看着灵渊,“哥哥,我没有背错吧?看我厉不厉害,快夸我漂亮。”
灵渊:“……………”
又来?
他真担心,万一她长大变丑了,这丫头该有多难过。
灵渊招牌性的笑着,宠溺的抚摸着南惜音的头发,“是,你最漂亮了,没有背错,我作证,皇上就是这么说的,一字不漏。”
“什么?”李重国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居然是皇上让公主来的,那个冷面活阎王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既然是皇上的命令,李重国就更不敢拒绝了。
不管皇上想做什么,当务之急就是解决自己的难题。
他不再阻止,让南惜音跟着丫鬟去了李社稷的院子。
还让人在门口守着,公主不出来,任何人都不可以进去。
南惜音走了一段路,又是无语问苍天。
古人都喜欢把房子修的这么大吗?她脚都走酸了。
李社稷住的也真是够偏僻的了,好好的前院不住,非要住犄角旮旯。
“我抱你吧!”灵渊伸出手,好笑的看着南惜音。
嗐…………
南惜音认命了,到底是人小体虚,这种体力活不适合她。
本来是想让灵渊不要那么累,好表现自己很坚强,就算没有他抱也可以走。
打脸啪啪响,南惜音伸手扑进了灵渊怀里。
灵渊手中一重,心里空荡荡的感觉顿时被塞满了。
这小家伙越来越胖了,他抱起来感觉比几日前又重了一点。
想当初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面黄肌瘦,都快成个骨架了,那会儿力气可大了。
好在,灵渊也没有抱很久,就看见了李社稷的院子。
李社稷快速的收拾好了乱糟糟的屋子,左等右等,也不见人来喊他。
猫在窗口看了一眼,看见南惜音,李社稷错愕了。
他没想到,南惜音居然纡尊降贵,亲自来找他,还真是放得下身份啊!
或许也是她不懂事,心里没什么尊卑等级,李社稷这样想着,扭头看看房间,只是之前匆忙收拾了一会,看起来还是脏乱差。
他连忙动起手来,三下五除二就把家具摆放整齐。
南惜音的敲门声响起,李社稷打开房门一看,丫鬟并没有跟来,只有灵渊和南惜音。
李社稷审视的眸子透出一丝不友好的气息,盯着灵渊看了许久。
灵渊是大人,他并不想和这个人说话。
主要是这个人长的太好看了,娘亲在世时说过,越美丽的事物就危险,人也不例外。
“你是谁?”李社稷假装不知道南惜音的身份,懵懂的问。
南惜音可没兴趣跟他绕弯子,她要尽早回宫,再有三天就是除夕了,她要准备新年礼物。
想一想,时间过的好快啊!
她来到这个世界,已经过完了一个夏秋冬。
“别装了,你刚刚不是都听见了吗?”
李社稷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南惜音会这么直接了当。
他要是承认,岂不是变相的说自己偷听了。
经历了那么多事,他的心智比同龄的孩子更成熟,想的也多一些。
“我不懂你说什么。”
南惜音不在乎,也不跟他计较,笑了笑,小声说,“不懂不重要,你只需要按照我说的做,一定能挽回你父亲的心。”
“我不需要。”
他只想报仇,父亲喜欢谁,跟谁在一起,和他有什么关系?
在他心里,自己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他早就习惯一个人了。
“不,你会需要的,你需要的不止是父爱,还要报仇,听我说完,你所想的一切,都会梦想成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