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秋燕一听,不由得喜上心头。
谁不希望自己的孩儿能有大出息?她的逸儿今年都二十有三了,自小也是请夫子精心教导培养的,后来上了学宫后,成绩更是一直名列前茅。
然而,因为谢兴对远儿的忌惮,林家一直不得重用,逸儿也就被耽搁了,无法出仕。
她自然不会责怪远儿,只是也是真心心疼自己的孩儿,原本想着来到庆州后,也许会有转机,然而夫君在路上就跟她说了,为了不给远儿添麻烦,他不打算接受远儿的任何照拂,他们林家凭借自己的能力,也能在庆州立足。
可是,如果逸儿是参加科举获得的官职,那便不是远儿对他们的照拂,而是因为逸儿自己的能力啊!
林楚逸有些怔然,他自小用功苦读,自也是抱了他日能出仕,像爹爹一般造福百姓的想法,只是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他很早之前便已是接受了,自己出仕的理想可能无法实现的事实。
乍然听闻还有转机,他不由得有些懵了。
林汉青也微微一愣,眉头微皱,“可是……”
“舅舅便不要过多顾虑了,”魏远扬了扬手,淡淡道:“要不要参加科举考试,应该是楚逸表弟自己决定的事,能不能考上,也是看楚逸表弟的能力。
若外祖父和二舅舅还有意见,你大可让他们也参加考试,在这方面,我自是一视同仁的。”
陈歌不禁促狭地看了某个一本正经的男人一眼。
科举考试是只要符合要求的人都可以报名参加,他这一视同仁说得可真不害臊。
林汉青也有些哭笑不得,只是他自然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儿因为种种不属于自己的过错被耽搁下去,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了,“既然如此,试试自也无妨,年轻人,自是要有一股向上拼搏的劲头。”
林楚逸见自己阿爹点头同意了,才笑着站了起来,朝陈歌和魏远作了个揖,“谢表嫂和表兄给楚逸指点了一条明路,楚逸定会努力,不让表嫂和表兄失望。”
他的神态儒雅温润,不卑不亢,眼神温和明朗,除了一开始时的怔忪,便再没有任何失态。
陈歌不禁暗暗点了点头,林何峰虽然不咋地,但幸好生了个好儿子,林汉青也算是靠着自己坚强的意志力,在这一片泥泞中维持了自己的本心了。
苏秋燕见自己夫君也松口了,高兴得跟什么似的,慈爱地看着陈歌,道:“听说这种科举考试选拔官员的法子是歌儿想出来的,你这孩子啊还真了不起。
你不知道,我们这一路过来,到处都听到有人在讨论这件事呢!好多原本没机会到学宫上学,完全没想过自己能出仕的人都万分艳羡你们手底下的百姓,还有好一些人千里迢迢来到了远儿管辖下的州县报名,却被告知因为户籍原因没有资格。
我瞧着啊,再这样下去,其他州县的人定是会抢着来拿你们手底下的州县的户籍了!”
这种乱世,百姓间的流动本就十分频繁,各诸侯为了抢夺人口,都会开放自己所管辖州县的户籍,按理来说,只要一个百姓到了另一个州住够三个月,再去官府申报户籍,都能审批下来。
现在是十一月中旬,算算日子,到明年春季,他们的户籍审批也该下来了,到时候逸儿便能名正言顺地去报名参加考试。
她自然不介意让远儿稍微照顾一下他们,帮他们早点拿到户籍,只是想想自家夫君的倔劲,苏秋燕就暗暗打消了这个念头。
罢了,只要不耽误她的逸儿参加考试便是!否则,便是夫妻间也没有情面可讲!
林汉青哪里知道自己妻子对自己的不满,摇了摇头一脸严肃地反驳,“远儿他们这回举办的科举选拔官员制度,对各诸侯确实都造成了不小的冲击,只是,他们又岂会坐以待毙下去?
我在离开浔阳前,瞧着宋国公已是打算模仿远儿那般选拔官员了。
鲧州的吴侯更是两个多月前,便已是放出了这方面的风声,他们管辖下的百姓有了希望,自然也不会急着流向远儿的地盘。
不过,虽然这件事可能无法给远儿带来更多人口,但天底下百姓都会记得首先开创了科举考试的人是远儿和歌儿,你们这一举动实在是个创举啊,完全颠覆了以往世家大族垄断朝政的局面,我在听到那一瞬间,都觉得不可思议。”
林汉青正兀自摇头叹息,忽然只觉得后腰处传来一阵熟悉的疼痛,他下意识地嘶了一声,有些愕然困惑地看向一旁的妻子。
苏秋燕暗暗地瞪了他一眼,她让他分析这种国家大事了吗?她不就是想夸夸歌儿和远儿嘛!这些事难道歌儿和远儿不知道?难得好好的家庭聚会,这老家伙就不懂什么场合该说什么话。
真是气死人了。
林汉青被妻子瞪了,还是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眉头皱得更紧了,只是也不敢再随便开口了。
陈歌不禁笑弯了眼睛。
魏远这个舅舅和舅妈,还真是出乎意料的可爱啊。
几人又聊了一会儿,林汉青他们便告辞了,陈歌和魏远亲自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
临上马前,林汉青犹豫了一下,把魏远拉到了一边,低声道:“远儿,有一件事,舅舅觉得还是要跟你说一下。
当初婉儿……其实没死,是吧?”
那时候他们跟远儿还没和解,婉儿设计谋害了远儿前几任夫人的事情传回来后,他们都觉得婉儿定然凶多吉少了,后来汉山暗暗派人去打听,打听回来的消息也是婉儿已是被远儿杀死了。
汉山因此一直怨恨着远儿,觉得远儿太冷血无情,只是婉儿谋害的女子里还有皇室的公主,便是她回到浔阳,也是难逃一死的。
远儿先前怀着对林家的怨恨,还收留了婉儿那么多年,已是仁至义尽,他虽然为自己侄女的下场感到痛心,只是也知晓,这个结果是她罪有应得。
魏远听到这个仿佛已是在他生命中消失了很久的名字,脸上毫不掩饰地掠过了一抹嫌恶,但没有否认。
林汉青哪里不知晓他的心情,只是有些事,该说的还是得说。
他看着自己的表侄,沉声道:“远儿,在浔阳时,我曾经见到有人秘密地找过你二舅舅,给了他几封书信一样的东西,我担心他又在惹什么乱子,便派人去悄悄查探了一番,那几封信,竟是婉儿寄回来给他的。
你二舅舅一边看信还一边跟你二舅母说着什么,虽然我的人离得远听不太清,但还是听到了‘鲧州’、‘吴侯’等字眼。
我没猜错的话,婉儿如今就在鲧州吴侯处,我不知晓她怎么去了那里,但鲧州的吴侯跟你是敌人,舅舅还是觉得应该跟你说一声,好让你留个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