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找到天命的圣人了?”
庄严的建业吴王宫中,孙权正襟危坐,所有朝臣都肃然站立,他们知道,今天将会发生一件足以载入史册的大事。
大汉宗亲,刘繇长子,吴国大农令刘基排众而出,庄严地拜在孙权面前,肃然道:
“汉室德衰,天数有变,建业王气纵横,当主天下。
臣等寻觅许久,细细推演,终于找到那天命所归之人。”
“哦?”孙权庄重地起身,慨然道,“天下大乱多年,九州生灵涂炭,民思仁主国思太平。
不知那圣人为谁,权愿全力辅佐圣人,匡扶社稷,还天下太平!”
刘基微微一笑,慨然道:
“那天下圣人,便是大王!”
“啊?”孙权露出一丝惊恐之色,“刘卿休要胡言,孤德行微弱,不曾着书论典,焉可为天下人主?”
顾雍缓缓地道:
“汉室已衰,天下大乱,将军扶保东吴,已历三世,国安民乐,百姓归附,四方君子皆称仁主。
曹丕无道,篡汉称号,曹叡伪帝窃据中原,天下百姓皆日夜期盼人主北来,救万民于水火,将军乃天命之人,岂可罔顾天命人心于不顾?”
孙权虎躯一震,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诚恳地道:
“若非公等晓以大义,我几乎……我几乎辜负天命了!”
按照礼数,孙权应该再让一下,但现在不同以往,东吴众人已经迫不及待等待孙权继承天命,好早早开启北伐大业。
徐州、青州、兖州……
趁着刘备和曹叡对峙,大片大片的土地都在等待孙权去争夺,哪有这么多的时间在虚假的礼数上让来让去。
江东世家心知肚明,孙权也心知肚明,这个程序现在也在飞速加快,即将进行到最后一步。
听说孙权愿意接受天命的传承,众人都是大喜过望,
众人就差立刻改口口称陛下,等待几天后正式承接天命,受禅为帝,
可偏偏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一阵喧闹,孙权明显露出一丝不悦,立刻派解烦督胡综去查看。
刘基微笑道:
“许是建业百姓又见了祥瑞,因此小题大做,惊扰了陛下。”
说着,他把目光投向身边的顾雍和张昭,可两人都是微微摇头,表示今天并没有在建业城中整什么祥瑞,刘基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片刻后,殿外传来一阵骚动,几个卫士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男子匆匆上前,朱然和顾雍一眼就看出此人正是顾雍的孙子顾谭,众人关心则乱,全然不顾殿中礼法赶紧上前搀扶。
大殿里立刻乱作一团。
孙权也见势不妙,匆匆起身,上前亲手搀扶住顾谭,惊慌地道:
“子默,你这是怎么了?”
顾谭的腹部中了一刀,正在不住的淌血,他一边用手按着伤口,一边痛苦地道:
“大王,是臣无能。
太子,被……被唐咨抓走了!”
孙权脑中嗡的一声,差点直接摔倒在地,
为什么,为什么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倒是顾雍还有起码的冷静,诧异地道:
“唐咨哪来的兵马?”
顾谭的嘴唇稍稍动了动,颤声道:
“山,山越!”
顾雍:……
·
唐咨投降之后,他手下的士兵被全部打散,分散到众多吴军麾下,已经形不成什么规模。
再说这些魏军之前就是溃兵,早就丧胆,指望他们生事实在是有点困难。
可唐咨能在利城鼓动一群百姓反抗曹魏,早就掌握了一定的技巧。
他在刚刚抵达建业,开始遭到朱桓家人围攻的时候就已经在策划逃跑的方案,这会儿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江东本来就人不多,
众多豪族这次为了作战,拿出了不少精锐的子弟兵,这才能让骆统一路摧城拔寨,跟曹魏的精锐有来有回。
可精锐子弟兵大量北上,江东的土地都要耕种,城池也需要有人修缮,于是吴国继续对山越发动作战,将周围的山越人几乎一扫而空,全都迁到建业进行劳动感化,让他们接受王化,成为吴国的优秀子民。
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这些山越人也确实不敢反抗,只能任由吴军欺凌。
唐咨早就听说过在之前的作战中吴国因为山越的反水拖累吃了不少的亏,这次他准备跳反,早早就开始秘密联络山越人跟他一起合作——
也不用联络太多,只要联络在城边修缮城墙的那些人就行。
唐咨知道这些人的疾苦,他说此番要率领众人投奔大汉太子刘禅,去那片现在焕发勃勃生机的新土地,很快就得到了山越人的支持。
留好后路,他在府中藏匿了一些弩手,趁着朱据等人不备,用仅有的弩箭开道,自己则挥刀猛攻孙登,
众人万万没想到之前一直在府中大气都不敢喘的唐咨居然敢还手,顿时被打的七零八落。
之前抓住唐咨就要乱拳打死的建义校尉朱据中了两箭受伤倒地,唐咨亲自挥刀猛攻孙登。
孙登的身边有十几个卫兵,都是武艺高强之辈,但这些人跟随孙登巡访民情,都是身穿儒袍,腰悬文士长剑,面对凶猛杀来的唐咨等人立刻抵挡不住,被杀的七零八落。
唐咨早就计划埋伏孙登,挟持孙登逃跑,
他之前观察过孙登的行动,发现孙登喜欢只带几个亲卫在城中体察民情,他身边的几个好手也总觉得建业承平,缺少防备。
唐咨手下的士兵约有百人,他们知道劫持孙登是最后的逃跑机会,之前在唐咨府中苦练许久,分散、合击配合熟练,几乎是一个照面就把孙登身边的卫队杀个精光。
顾谭、陈表、张休三人这会儿才明白是遇到了贼人有预谋的伏击,赶紧拼命阻挡,
可三个文士如何挡住的身怀凶器有备而来的唐咨,顷刻间就被砍得血流如注。
顾谭和陈表身负重伤,张休直接被一刀劈死,
孙登还想反抗,但在唐咨的钢刀面前,这个少年人还是乱了方寸,直接被唐咨按在地上劫持为人质。
建业不会有人想到,之前任由打骂的唐咨居然如此凶暴,而且他一反击就直奔孙登而来。
他带着一百多个手下人手持凶器,挟持孙登昂然而去,建业的吴军官军虽然人多,可谁也不敢在这种时候突然发难——
若是伤了孙登,会有怎样的后果可想而知。
唐咨隐忍许久,就是为了等待这个机会。
有孙登在手,他安然退到建业城东,而城东正在修缮城墙的山越人也趁机作乱,杀死守军,
趁着吴军反应不及用早就准备好的茅草在城中放火。
其他山越人见城东大乱,大量的吴军赶去平叛,也抓住机会在建业城中四处放火,
一时间建业城中到处都是哭喊声,还有人谣传说魏军又打了回来,
这让本就乱作一团的建业城更加混乱,无数人都在收拾财物抓紧跑路,还有人趁火打劫,谁也不知道有多少贼人趁乱进入城中。
东吴的大本营,江东世族云集的首善之地,防备森严如堡垒一般的
唐咨的钢刀就架在孙登的脖子上,出城之后,他立刻调头向北。
孙登毕竟年幼,此刻在钢刀的威胁下已经彻底乱了方寸,见唐咨满脸是血,虎视眈眈的恐怖模样,他颤声道:
“唐将军放了我,放了我,
只要肯放了我,我什么都答应你!”
唐咨狞笑道:
“太子颇有贤名,世人皆知,
唐某也是为了活命,只要能生离此地,一定放了太子!”
·
陈祗跟陆逊对峙许久,
陆逊突然觉得陈祗那三艘怪模怪样的船也不算可怕。
犹豫再三,谨慎的陆逊决定先尝试着对他们发动进攻,
如果能直接击退汉军的战船,甚至将船上的敌人俘获,那对吴军的士气一定有极大的帮助。
而且根据陆逊观察,汉军应该也没有多少进攻的决心,显然也是畏惧吴军在长江水路中的优势,
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怕?
陆逊这几天了望,也大概猜到这船头如铁锤般的巨物应该是趁着船靠近之后落下种种击打小船。
这样的神兵陆逊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决心以后也在自己的船上装备这样的武器。
这锤子倒是不可怕,陆逊唯一担心的是朱然曾经在和刘禅的遭遇战中遇上的那种武器,
据朱然说,那种武器会喷火,又会爆炸,这次汉军三艘船就敢来滋扰吴国腹地,十有八九也携带了这种恐怖的武器。
但陆逊也早有防备,
他早早对吴军的水军交代了这种武器的存在,又叫众人在船板上涂上泥浆,船上准备好灭火的海沙备用。
万事俱备,陆逊准备让不可一世的汉军感受一下吴军水师的强大。
面对龙骨大船,陆逊命令小船出击,从侧面包抄,然后正面派遣更加高大的楼船出动,利用高度优势对汉军战船发动攻击,试图将其一举掀翻。
陆逊已经可以想见汉军的战船在被包围之后会面临怎样的窘境,
如果那条船上的汉军军官仓促之下使用那种会喷火的武器,最多炸毁几条吴军的小船,而吴军的主力大船也能从容靠近,等待汉军的就是灭顶之灾。
士徽见吴军主动发动进攻,顿时大喜过望。
“陈府君,用拍杆,用拍杆打他们!”
眼看一群小船袭来,陈祗稍稍犹豫,令旗一挥,居然命令汉军的三艘船直接逃跑,这让士徽一怔,奇道:
“他们好不容易出来了,为什么要跑?”
陈祗面色冰冷,叹道:
“敌军莫名用小船来袭,我怕他们有什么阴谋,还是先避再说。”
士徽眼珠都快凸出来了。
行啊小子,我以为你勇气可嘉,原来你也知道守不住,
那现在怎么办,你倒是给个说法啊。
陈祗冷哼道:
“先跑再说,咱们船快,他们追不上来。”
士徽:……
陆逊见汉军的龙骨船直接选择逃跑,立刻明白这支船队不过是色厉内荏,
可见汉军的船队居然不是沿着海岸线朝南逃窜,而是一头向东边的深海前进,陆逊冷笑一声,命令大军迅速追击。
众军大惊失色,纷纷劝谏陆逊不可再追——
东吴的战船都是平底船,能减少在河道作战中搁浅的几率,
但这种结构在抵抗倾覆的时候效果一般,东吴的虎臣董袭当年就是在楼船上遇上风浪不肯弃船被卷入海中而死。
吴军的楼船巨大,如果遇上海上多变的气候随时都会直接倾覆,向东深追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那些小船也根本不具备远航能力,随时都可能被抛在水中喂鱼。
陆逊犹豫许久,也从善如流,并没有选择追击。
而陈祗和士徽见吴军居然不敢追来,立刻明白了吴军的弱点。
“妙啊,太子设计的这龙骨船好生厉害,就凭这个,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陈祗见陆逊不敢追,心中也颇为欢喜,
但他知道这样也绝非长久之计,再拖下去,吴军还有补给,可己方哪有补给,粮食耗尽,他们回去的路上可能都要挨饿。
犹豫一阵,见吴军已经开始收队,陈祗又令旗一挥,命令汉军出击。
吴军在陆逊的指挥下已经开始缓缓向长江口收队,将刚才屁都不敢放一个就抱头鼠窜的汉军居然杀了回来,都是哈哈大笑。
陆逊虽然感觉有点怪异,但想来想去,也只能用汉军不会用兵来解释。
好家伙,就算你们的船有优势也不是这么给你用的,
你当是骑马呢?
他稍稍琢磨一番,立刻命令吴军全体出动,先掏出祖传一字长蛇阵,准备等待汉军接近之后全军包抄,利用汉军船只少的缺点将他们团团围困,我倒要看看你们还能用什么手段。
没有上过战场的陈祗见吴军的一字长蛇阵拉开,大小战船错落有致,心中又开始打退堂鼓。
“要不……咱们……先停停?”
士徽:……
完了,一开始是我坑他,但现在很明显是他坑我,
这是开船啊,哪有纵马这么容易,
说停就停,说调头就调头……
他长叹一声,刚准备调头,突然见岸上突然浓烟四起,顿时瞪大了眼睛。
“吴狗这是什么战法,怎么在烧自家的军营?”
陈祗呆呆地看着岸上的火苗,迎着微微的海风,他似乎听到了吴军军中的一片喧闹。
“不对,不是他们放火,是他们身后遇袭了!
众军快追,这是打进长江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