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巧珍没留下来看接下来的场面,连文回到点心铺子,眉飞色舞讲述他的见闻时,也被连茂才郑重告诫,这些话不能在家里说,尤其不能和他大姐提这些。
连文连武倒也懂得怜惜他姐,但心中的遗憾却挥之不去。
他姐说亲时,不愿嫁秦家大公子,生生错过了一桩好姻缘。
瞧瞧周家那位小娘子,丈夫宠爱,在婆家也很得脸面。秦家不但不嫌弃周家小娘子是船工的女儿,还派了丫鬟婆子伺候她,草鸡立即变成了凤凰。
秦公子宠爱媳妇没边,据说他自己有个什么的生意,既没交到秦府,也不自己经营,直接交给媳妇管事。
秦家也是厚道,不但不做阻拦,还派了个顶顶体面的管事,帮他家大奶奶管理生意,一切都听大奶奶差遣,秦家一点儿不过问。
连文连武不止一次听他们娘孙氏感叹:别家都是三十年的媳妇熬成婆,可嫁进秦家的媳妇,日子就能如此滋润。
只可惜他家闺女没这个福气。
连文连武虽有点遗憾,遗憾他姐没嫁进秦家,但嫁给姐夫康豪也挺好啊。
姐夫性格好,人品也不错。尤其他们每日往返易水县做事,但凡有认识的提起康豪,哪个都得翘大拇哥。
可现在,这个姐夫也没了。
唉,真不知他姐咋搞的。原本每一个机会都是好的,怎会弄到如此地步?
连巧珍虽然早早离开了送行现场,没让心头那口老血喷出来,但心情阴郁却是没跑了。
她重生回来,本来对自己的将来信心满满,卯足了劲要走上人生巅峰。
可是现在,不但顾天成和袁冬初发达的势头遏制不住,就连窝囊了一辈子的秦向儒,如今的处境,也压了她一头不止。
她气愤、她苦恼,她心中还有万分的纳闷!
她实在想不通,事情怎么就成了这样?
但事实摆在眼前,除了咬着牙拼下去,她还能做什么?
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她得尽可能多的赚银子,明年水患时,用低价多收些货物。
等货物高价卖出,赚了翻两倍、翻三倍银子,她就能做很多事情了。
她重生之后,曾经最强力的那个保障——康豪,是指望不上了。
没想到,这一世的她,还得凭借手中的菜品方子和点心,筹谋将来。
从牧良镇码头搭船回到家,连巧珍借口不舒服,连午饭都没吃,便躲在自己屋里。消化着内心的失望,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从内心里讲,连巧珍有着万分的不服气,更加想不通。
横看竖看,袁冬初也不是个能干的。
无论做家务、还是做针线,袁冬初都不行。
即便是点心和菜肴,袁冬初也都是嘴上的功夫。到真正动手时,袁冬初总也比不上她连巧珍做的精致、做的美味。
可是为什么,无论上一世还是今生,袁冬初都能游刃有余的做各种事情,都能把那些事做的风生水起?
不但事事成功,还能被人们称赞仰望。
还有顾天成!
就算他是个狠角色,但终究还没成气候。赵博财手下那么一大票人,经营码头也有多年,同样是提着脑袋打拼出来的地位。
可他怎么就能在顾天成手中一败涂地?
连巧珍想到被充军户的赵博财,又是一阵气苦。失去这么个人,她一个女子,拿什么去和顾天成这个地痞赖子抗衡?
上一世,整个河道,只有通州的沙老大和赵博财不肯服软,拼到了最后。可这一世,貌似沙老大和顾天成处的还不错。
就算沙老大不爽顾天成,以她连巧珍现在的身份地位,她能驱使得动通州码头大哥吗?
想来想去,连巧珍最后也没想出什么招数,只能整顿精神,继续筹划两个食肆该如何经营。
第二天,连巧珍仔细交代赵掌柜,如何分配人手,把店面整理成何等模样。
从制作食肆幌子,到安排食肆清理到什么程度、买什么价位的桌椅板凳,一一交代清楚。
连巧珍想好了,店面整理妥当之前,她是不打算再去牧良镇和易水县了,生不起那份闲气。
有那点时间,还不如留在家想想,选什么样的吃食,能既便宜又好,还能招人眼球。
但事情并不如她所愿。
傍晚时,赵掌柜等人回来,向连巧珍报账、交代一天的花销时,有半吊钱凭白送了出去。
说是给了几个凶悍的市井混子……嗯,用现代词汇形容,就是交保护费了。
连巧珍当下就皱了眉,冷冷看着赵掌柜,并不说话,却施加着无形的压力。
赵掌柜被她看的满脑门子汗,心里更是七上八下,只能硬着头皮解释:“小的也想搪塞的,打算回来问问姑奶奶的意思。但那几人凶神恶煞一般,根本不容我解释。
“我让伙计问了其它铺子,他们也都是租下铺子便交钱。为了不打扰客人,都是一次交一个月的。
“这个,小的想着,既然早晚都得交,姑奶奶又急着开店……伙计连问了几家,都是这个数目,并未多出。”
赵掌柜这一拨人,过去都在大户人家做事,主人家有钱有势,他们便从未被人这样要挟。
只不过,现在他们的主子一介平民,不低头又能如何?
庆州就是鲜明的例子,搅和他们生意的人,并非豪门大户,却能直接让德胜酒楼无法经营。
为什么?
因为连巧珍没那么高的身份,即使被算计欺凌了,也没地儿说理去。
虽然有了这番解释,连巧珍却没丝毫动容,依然寒着一张脸。
她甚至怀疑,那半吊钱被赵掌柜几个奴才私下花用了。
赵掌柜虽然被看着胆寒,但该有的解释都已说过,他只能躬身站着,静候连巧珍发落。
自从被连巧珍买来,他只做了这一次主,也是因主子急着开店,他不想耽误工夫。
哪知就这一次做主了半吊钱,就把他弄到如此尴尬的境地。
别说赵掌柜这个被直接责难的人,就连今日一起出去做事几人,也跟着不自在起来。
直到这时,连巧珍才又开口:“连家的两个点心铺子,在易水县经营也有些时日了,从未见哪个人收过这种钱。”
她扫过眼前几人,接着说道:“还有通州的点心铺子,也经营半年多了,同样没有这等花销……”
还有庆州……连巧珍终是没说庆州酒楼。那是她心里的痛,她在庆州吃过牢饭,这一生算是有污点了。
但不可否认,庆州酒楼开业,同样没人上门收这种黑心钱。
不但如此,她上一世掌管各种生意几十年,一样没有这样的费用。
“……怎么让你们单独做点事情,就凭白舍出去半吊钱?”连巧珍语气森寒的把话说完。
赵掌柜几欲开口,但每次都闭了嘴。
算了,不过是半吊钱,他也是有月银的,再不济也能用他的月银来抵。
只不过,以后再有此类事情,他便关了铺子,回来讨主子的意思便是。
站在他身后的人,是德胜酒楼掌勺的厨子。
赵掌柜认了,这人却说话了:“姑奶奶,我听人说过,寻常百姓做个小买卖,都要花这个钱的。”
语气谦恭,但终于还是有人做了辩解。
连巧珍很不高兴,但厨子在酒楼的地位超然,她这个没什么身份地位的东家,虽然厨子也是奴仆身份,但她一直都给厨子几分薄面的。
但也仅仅是几分薄面,连巧珍牵了牵嘴角,淡淡说道:“我是亲自经见过事情的,难道你们也曾在易水县做过生意?或者在通州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