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曾说过,只有皇帝舅舅才能穿那样尊贵的黄色。
香山上人多,戚建为了挣表现,领着一干人等来到半山腰的一个亭子中来,等到周边没有其他人物,这才快速而熟练的跪拜行大礼。其余家眷都安静站立在一旁,留下中间位置给他们三人。
来人就是当今皇上萧长恭,在他身后的黑白发相间的人便是苏公公。
天下同庆的端午,连皇上都想出宫一览江山的美好,这让在场的人,从心里增加了一种荣誉感。
江山是皇上的江山,天下是百姓的天下。
“香山好风光。朕在宫中,不曾如此细致的看过我魏国山河。”若不是今日端午,全部朝臣都休沐,他也不会偷得浮生半日闲。
沂国公比戚建的地位要高些,那么回话自然也是由他来回:“皇上日理万机,给咱们大魏创造了繁华盛世,如今的天下全靠皇上呀!”
戚建只好附和:“是啊是啊。”
萧长恭眼中带笑,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久久不动,他在感受风,感受魏国的风。
今日出宫还有一事,他断定世家会来香山登高,戚家也会,那么戚玉也会来。
那样小小的一个人儿,早在山顶之前,萧长恭就看到了。
他转身去看躲在家眷之中的戚玉,凝眸了好一会,眼中似有晶莹,招了招手,唤她过来。
当真是有着长姐的模样。
戚玉的腿跟僵硬了一样,走到萧长恭面前,只需要几步的距离,而她像是走了好久好久。
“戚玉参见皇上。”
她有模有样的学着爹爹的样子,跪在地上然后行礼。苏公公忙将她搀扶起来,打着笑哈哈说:“许久未见,大小姐怎的变笨了?从前说过的,你还小,不用在皇上面前行大礼。”
这话……当真说过?怎么她不记得了?
戚玉脑袋像是卡住了,回头求救似的看向戚建,后者只是给了个安慰的眼神,用口型说了几个字:无事无事……
她是真的不记得有这句话。
“皇上不要戚玉行礼,戚玉照做就是。”说话气嘟嘟的,倒好像将她惹着了。
七岁的她,已经快到萧长恭腰的位置。
萧长恭蹲下来,摸了摸戚玉的脑袋瓜子。
戚建神色立马一变,皇上何等高贵?怎能在他戚家女儿面前蹲下身子?
“我还记得跟长姐说过,要阿玉不准叫我皇上,要叫我舅舅。”
听到娘亲的名字时,戚玉眼睛瞬间发光,下意识的一把拉住萧长恭问:“真的?你跟我娘亲关系很好吗?为什么她去世的时候你没有来呢?”
童言无忌,但整个亭子,都因为这句话而愣住了。
戚老夫人拉了拉戚建,失意他赶紧救场,说出这般话不是白白让皇上恼怒吗?沂国公夫妇也不由得为她捏了把汗,只有陈蓉母女正在得意,要是戚玉因此落了个罪名,她晚上回去定要摆酒席庆祝一番。
“皇上,小女童言无忌,您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戚建哆嗦着,额头多了层汗。
长公主去世是萧长恭的一块心病,连苏公公都替戚玉着急了一把。
谁知,萧长恭没有在意,他表情僵住了几秒,复又恢复正常,拉着戚玉的小手不停摩挲,很是不舍道:“阿玉想知道为什么吗?”
“想。”回答的简洁而干净。
萧长恭无奈笑笑。
“当最亲最近的人离开了世间,我很舍不得,但又没能力跟阎王要人,所以才不敢见长姐最后一面。”
皇上跟一个小女孩的交心之谈,足以让在场所有人惊讶。戚玉似懂非懂,紧闭着的嘴唇再没说什么,她好像能体会到那种无力的感觉。
“那……小侯爷离开淮安城的时候,皇帝舅舅也一样舍不得吗?”
“嗯,一样。”
戚建在后边早已拂去几把冷汗,平日里娇惯戚玉,才在皇上面前没个规矩,好好的提什么长公主和小侯爷?因此还瞪了谢鸢一眼。
后者却不是那么好惹的,默不作声重重踩了戚建一脚,以报他怒瞪之仇,方才肯解气。
皇上与小女孩的寒暄说完了,一成年一孩童,两两相望,对视一笑。她真的是像极了长姐,眉眼和笑容,如出一辙。
外面没来由开始下起淅沥小雨,众人望着细雨朦胧,心中颇有感怀。
萧长恭要回宫了,临走前沂国公和戚建争先抢后想让他到自己的府上歇脚,传出去也好叫人光彩一番。苏公公代替皇上婉拒,身份特殊,从未有过在宫外留宿的事例。况且,宫中还有双眼睛盯着呢,他的一举一动都在别人眼中。
挽留不住,只好行礼告别皇上,起身时沂国公微微叹息。
戚建疑惑:“国公大人为何叹息?”
沂国公幽深的眸子看尽了前朝之事,历来新旧交替,不过是时间问题。如今太后监视皇上着实过于严厉,到时候只怕没有好处,适得其反。倘若逼起皇上的好胜之心,怕是宫中会有血光之灾……
不过这些沂国公用不着讲给戚建听,朝堂之事他未参与过多,说了这些也不会懂。
“我叹息这,好好的一天,快要结束了。”
戚建仰头看看天,咦这不是还艳阳高照吗?离傍晚还有几个时辰,怎么就结束了?
不过端午节是没结束,观赏龙舟的好时辰却已经过了。戚家一行人从香山原路返回,都累了乏了,坐在马车里开始休息打盹儿。
戚老夫人看着睡着在谢鸢怀中的戚玉,想到皇上对她说的那些话,他没有把戚玉当外人,字里行间都亲近着她,可见皇上心中还在意长公主逝去一事。
“母亲在想什么?”戚建也打算小憩一会,见到母亲一个劲儿的盯着戚玉看,白白净净的小脸不知有什么好看的。
戚老夫人没好气回他:“今日皇上所言你也听到了,玉丫头很得皇上欢心。日后你切要好好待玉丫头,不可偏着老二老三,要知道以后你的仕途,只有玉丫头在皇上面前才好说话!”
“是……儿子明白了。”
什么他明白?谢鸢觉得他根本没开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