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听到这个称谓,李一一顿时愣住了,再联想到他的名字,终于反应过来,面前这个男人,居然是烟云府李家的人!
可不是说李家的男丁,除了孙子辈的李莫狂,其他全部都战死沙场了吗?那他又是怎么回事?
“不可能!娘她不会疯的,她怎么会……”李昭烈的声音越来越小,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流下。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叹未到伤心处。
李家一门双帅,老爷子李惊天征战沙场四十多年,立下战功无数,每战必身先士卒,血染征袍,人称“断魂军帅”。
而李昭烈,便是李老爷子的第三子,十四岁从军,跟随老爷子征战二十余年,擅长奇袭作战,曾在七日之内连克风月帝国十八座城池,大军纵横三千里,所过之处势如破竹,所向披靡。
敌军闻风丧胆,饶是风月帝国战争狂人楚断魂,在他面前同样是被打得落花流水,若不是皇帝突然下诏撤兵,风月帝国只怕已经不复存在。
一战成名,敌送名号“追风奔雷帅”,他们的英雄事迹,如同神话故事一般,在民家和军旅中广为相传。
可如今,听闻母亲的现状,这个铁血男儿差点崩溃。
五年前和那一战,他为主帅,老父亲亲自给他压阵,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一战,结果却成了他这辈子都挥之不去的噩梦……
沉默片刻,李一一出声道,“那个……大叔啊!我这人嘴有点笨,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你,但我知道,你在这里伤感是完全没有任何作用的。”
李昭烈猛然抬起头来,那血红色的双眼登时吓了李一一一跳,接着听他道:“小子,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为何能进入烟云府?还有,李家的其他人都怎么样了?我嫂嫂、弟妹还有……”
“呃……”李一一捎了捎脑门道,“你这问题太多了,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
“没事,你一个一个回答,慢慢说,说详细点,反正……我们俩现在最不缺的也就是时间了。”
被关在这里五年有余,从见到那个人的第一眼开始,李昭烈便知道,自己这一辈子都不能再见到外面的风景了。
“好吧!”李一一点了点头道,“首先,我的身份之前已经说过一遍了。进烟云府,是独孤家的三小姐独孤轻舞带我去的,她现在勉强算是我的半个师姐吧。”
李昭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
独孤家的这个姑娘他之前见过,长得漂亮,就是神经有点大条。这也难怪,估计是遗传了他老爹的性格。本来是要许配给自己那个侄子的,可惜……
李一一继续道:“那天天气不错,万里无云,太阳有点大,我穿得有点多,晒在身上暖洋洋的,很舒服,不过我没有在意。独孤轻舞带着我们出门,哎!我给你讲啊,这女人傻乎乎的,平时……”
“停停停!”李昭烈赶紧打断,一脸不快道,“你能不能挑重点?一大老爷们,咋这么墨迹?”
“不是你让我慢慢说,说详细的点么?现在还嫌我墨迹了?”李一一埋怨了一句,继续道,“烟云府内很是萧条,满地都是落叶,我走进去的时候,你猜我看到谁了?”
“烟云府内那么多人,这我上哪儿猜得到?赶紧说重点!”李昭烈白了他一眼,一脸不快道。
面前这家伙简直和自己那个弟弟一个德行,啰嗦得要死,让他打探个军情吧,三两句话的事儿,他能絮絮叨叨给你讲两个时辰以上,中间还不带一句重复的。
什么环境描述、心里揣摩,就连敌人姓甚名谁他都要猜测一番。为此,没少挨老爷子的打,但就是改不了这个毛病。
李一一摇了摇头说:“你说你,这么大个人了,咋还这么猴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道理你不知道?刚才你自己不也说了,咱俩有的是时间么?我……呃,好吧,我们言归正传。”
“独孤家的二小姐也就是你的侄媳妇是吧?反正就是她在扫地,穿得很简单,跟个村姑似的。呃……后来我又听到她男人在喊要喝酒……”
“等等!”李昭烈脸上浮起一丝喜色,追问道,“你刚才说谁?轻柔的男人?你是说,莫狂他还活着?是真的吗?”
“是……”
“太好了!我就知道,天不会亡我李家!有莫狂在,他一定能重振烟云府的!”
“咳~”李一一咳嗽一声,很是不忍地打断道,“那个,我觉得你还是听我把话说完比较好。”
“嗯,你说。”
“他虽然还活着,不过,哎……”说到这里,李一一不由得叹了口气。
“不过什么?”李昭烈急忙问道。
“他筋脉尽断,成了一个废人,只能躺在床上,每天借酒浇愁,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什么!?”听闻侄儿的现状,李昭烈瞳孔一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
李莫狂虽然名气没有自己大,但在军中也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被士兵们称为“飞将军”,可现在却告诉自己,莫狂只能躺在床上?连生活都不能自理!
侮辱!这绝对是侮辱!李昭烈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浑身也因为太过激动而颤抖起来。
关于烟云府的消息,没有一个是好的,李一一有些不忍,看了他一眼,小声道:“那个,还要听吗?”
“讲!”
接着李一一又把独孤轻语和老夫人,以及另外几名家眷的现状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李昭烈早已经泣不成声,仰天大叫:“娘!孩儿对不起你,对不起整个烟云府!我有罪!我该死……”
铁链勒在他的肉里,鲜血横流,但他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样子,李一一心里也有些难受,咽了口唾沫道:“那个,我觉得事情既然已经过去,你后悔也没有用,与其在这里悲伤、难过、后悔,不如想想以后怎么弥补自己的过错吧。”
“对,我要出去!我不能让烟云府就这么落没了,小子,你放我出去!你放我出去听到没有?”李昭烈红着眼睛朝他咆哮起来,铁链子拖得哗哗作响。
在这里关了五年,李昭烈从未像现在这样想出去,想看看自己的母亲、夫人、侄儿……以及那生活了几十年的府邸。
李一一惭愧地低下头:“对不起,恕我无能为力。”
李昭烈一怔,眼神瞬间黯淡下去,很是绝望地道:“是啊!你和我一样都是阶下囚,拿什么出去?我还真是痴人说梦。”
见他有些颓然,李一一安慰道:“把你放出去我做不到,不过我倒是可以把你还活着的消息带回烟云府。老夫人若是知道你还健在的消息,说不定会有所好转。”
本以为他会一口答应下来,没想到他却摇头道:“不,如果她们知道我还活着,对现在的她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况且……”
李昭烈瞥了李一一一眼,继续道:“你真的以为你还能从这个地方出去?这里可是天渊十字狱,帝国用来关押特级重刑犯的地方,有进无出。几百年来,从来还没有哪个囚犯能活着走出去的先例。”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没有。”
看着很是自信的李一一,李昭烈一时有些出神,叹了口气道:“知道吗,你和我弟弟很像!真的,实在是太像了,可惜……”
李一一淡淡一笑:“我就是我,独一无二的我。不过我有一个疑问……”
李昭烈顺着他的话头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吧?”
“是!”李一一点了点头。
胜败乃兵家常事,照理说来,即便是打了败仗,也不至于一辈子关起来吧?
“呵呵,阴谋,一切都只是那个人的阴谋而已!”李昭烈摇头惨笑起来,“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怎么进来的,我明明记得自己在战场上,可当我醒来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被绑在这儿。”
“那个人?是谁?”李一一抓住了他口中的关键词。
“还能是谁?当然是……”说到这里,李昭烈忽然将剩下的话咽进了肚子里。
李一一正奇怪他怎么不继续说了,忽然听得门口传来一阵响动,身后的石门开了,接着听到一道沙哑的声音传来:“东西放在这里了,你们自便。”
接着石门咔咔两声又关了过来,李一一摸过去,发现一个大号的食盒,旁边还有一桶清水。
提着来到李昭烈面前,打开食盒,顿时一股诱人的香味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李一一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抓起那只烧鹅正要动口,猛然想起这食物并不是给自己一个人准备的。
“那个……我喂你?”撕下一条鹅腿,递到李昭烈的面前。
李昭烈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我没胃口。”
他的心情低迷到了极点,即便是山珍海味,他也提不起一丝兴趣。
李一一在旁边劝道:“大叔啊,人是铁饭是钢,三天不吃就得硬邦邦。我知道你心里难过,但你应该化悲愤为食量!先把身体养好了,等出去的时候才有力气找人算账啊!来!你不吃,我就灌了啊!”
“你小子还真是一肚子歪理!”李昭烈拗不过他,只得半推半就的动口。
吃饱喝足之后,李一一本想帮他清理一下被铁链勒出来的伤口,结果不知道是光线不好,还是那一壶青花酒酒劲儿太大,脚下一个不稳,一桶清水哗啦一声,给自己洗了个澡。
“妈妈的,怎么这么凉?”李一一打了个哆嗦,瞬间清醒了大半。身上满是水渍,粘着泥沙格外难受,就跟背了个乌龟壳似的。
看着狼狈不堪的他,李昭烈摇了摇头道:“这里温度比较高,很快就干了,你可以先脱下来晾着……”
“阿嚏!阿嚏!”
李一一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实际上他也是这么想的,湿漉漉的衣服穿在身上格外难受,尤其还粘着泥沙。
“你别偷看啊!我可是黄花小生。”李一一说着,便朝墙角走去,开始悉悉索索地脱衣服。
“谁稀得看你?”李昭烈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而就在李一一站起身的瞬间,不经意间朝他后面瞄了一眼,李昭烈忽然激动起来:“别动!让我好好看看你的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