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后勤出现问题的军官们都陷入了沉默,军团一路高歌凯旋让他们无暇注意后勤问题(或者说这个问题从来都不是他们需要担心的),现在指挥官都挑明了,他们也不能假装无事发生,不过他们也没有相对应的管理知识,只能尽可能的在短时间内拿下摩田基。
德米特里早已知道这件事,他之前就在父亲与军需官交谈的时候站在一旁倾听,心里也有了些许想法,他于是率先开口道:“将军,我愿意率领军团骑兵作为先锋先行出发,而军团本部就跟在骑兵大队后面不远处,一旦我们与哈伦人接敌,军团就能在第一时间赶去支援了。”
“不行,这太危险了。”老安提柯只是看了他一眼,想都没想就直接驳回了他的提议。
“而且,我不认为我们的侦察兵会提供错误的情报,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从未犯过类似的错误。”
他话音刚落,另一个军官就开口附和道:“是啊,德米特里,哈伦人的主力一定还在亚斯里托和马泰乌斯盟军对峙,我们必须趁这个机会将摩田基拿下,才能配合盟军将敌人的主力消灭。”
德米特里并不这么认为,或者说,他心中隐隐的第六感告诉他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他还是坚持自己的意见,不过退让了一步,道:“那么为了谨慎起见,我率领一队骑兵中队行动,请不要拒绝我的请求。”
见自己的儿子这么固执,老安提柯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什么斥责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默许了他,而后话锋一转,道:“不管哈伦人的主力会在哪,我们都必须向摩田基进军。你们等会就宣布下去,让士兵们整理个人物品,明天一早就出发。”
“遵命,将军。”众人齐声应诺道。
……
等军官们离开后,德米特里却被留了下来,他看着只剩下一只眼睛的老父亲,说道:“父亲,如果你是让我不要出击的话,那还是不要说了,因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不,我不是劝你的。”老安提柯语气平静,一边招呼德米特里坐下,一边缓缓坐了下来,见德米特里落座,他才继续说道:“其实我不认为摩田基城城内储备着数量庞大的粮食,因为这座城市的守备力量不强,哈伦人是不可能在一座随时都可能陷落的城市里留下大量物资的。”
“那你……”德米特里惊讶地开口。
老安提柯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所以我在猜想,哈伦人有没有可能已经在将粮食运出摩田基城了,虽然我们的侦察兵没有回馈相关的情报,但我有理由这样推测。”
“你的意思是?”
“你一会就率领骑兵离开营地,绕过摩田基城,在通往他们本土的道路上寻找大车移动的痕迹。”老安提柯嘱咐道,“一旦找到了痕迹,那接下来的行动就全靠你的判断了。”
“我会让我的卫队与你一起行动,除此之外,三百贵族骑兵和色萨利人也都由你统制。”
德米特里犹豫了一下,答应了下来,道:“我明白了,父亲。”
“嗯,出发以前记得向战神阿瑞斯祈祷,祈求他的庇护。”
“独眼”安提柯说完以后,便闭上了眼,靠在铺着一层柔软兽皮的椅背闭目养神,德米特里见状,也不多作废话,直接转身离开了屋子。
十多分钟以后,一百五十名伙伴骑兵、三百贵族骑兵和两百色萨利骑兵集结完毕,他们在跟着德米特里向战神阿瑞斯祈祷以后,一齐翻身上马,跟在这位年轻的骑兵统帅的身后疾驰离开营地。在离开营地的同时,他们看见许多步兵都在收拾整理的个人物品,大包小包的行礼或物资都被装上马车,只等待明天出发就能随军同行。
……
翌日,“独眼”安提柯率军离开纳坦村,向摩田基浩浩荡荡地杀去。马其顿军队移动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摩田基城内,整座城市顿时沸腾了起来,内部对马其顿军队的态度也是两极分化,大部分吉利斯人是欢迎马其顿军队到来的,因为马其顿人重建了西联邦,打出的旗号也是为了帮助西联邦收复旧都;而少数感到惊恐的人要么是投靠哈伦人的吉利斯叛徒,要么就是哈伦公国的驻军,他们站在城墙上眺望着远处逐渐逼近的黑线,心中的恐惧程度也越发剧烈。
整个摩田基城的驻军也就只有一千多人,这一千多士兵想要守卫曾经有着六万多居民的大型城市无疑是痴人说梦的,如果说这座城市是海,那么他们的士兵就是撒入海中的一粒粒沙子,瞬间就会没了踪影。
他们的主力不在摩田基城,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哈伦人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固守已经衰败的地区首府。
几个小时以后,“独眼”安提柯和他的大军兵临城下,马其顿人没有马上就展开进攻,而是派出了懂得哈伦语的西联邦士兵上阵,向城墙上不时闪过的人影大声劝降,希望能够兵不血刃地拿下眼前的城市,但哈伦人的回应很坚决,他们将数支箭矢射在了劝降使者的脚底下,用实际行动告诉马其顿人他们的抵抗决心。
那数支箭矢只是一个警告,西联邦士兵马上就退了下去,将守军的选择汇报给“独眼”安提柯,后者听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做出了准备进攻的手势——既然他们不愿意投降,那就只能付诸战争了。
然而就在马其顿军队准备攻城之际,从南方赶来一骑,给安提柯和第一军团的其他军官们带来一个让他们大吃一惊的情报:驻扎在亚斯里托的哈伦公国主力果然是一个伪装,他们的主力早已在马其顿侦察兵没有察觉的时候北上,在摩田基不远处的地方隐藏行踪,而在马其顿军队准备围攻摩田基城之际,他们从两个方向闻讯赶来,夹击马其顿第一军团。
安提柯没有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因为眼前的骑兵就是他派出去的侦查骑兵中的一员,并且他的左肩上还插着一支箭矢,伤口边的鲜血已然凝固。
亚斯里托的哈伦军队主力果然是个幌子,这倒是在他的意料之中,可他没想到的是居然还有另外一只从未听说过的军队,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不管怎么说,两支哈伦公国的军队正在朝这边赶来,马其顿人只能往后撤出一段距离,而后就地列阵,准备迎接敌人的到来。之所以不在摩田基城下列阵,还是安提柯过于谨慎,害怕城内的守军会在战斗的时候突然出城与友军里应外合,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而与此同时,从北方赶来的哈伦公国大军中,全副武装骑在战马马背上的军队统帅看着身后连绵不断地高举军旗的士兵,隐藏在面具下的嘴角微微上扬,胸中怀着必胜的把握。
这支军队的统帅是哈伦大公康格里夫的亲弟弟迪肯斯,因为从小身患一种怪病,面部皮肤长出许多类似鱼鳞的斑点,所以常年以铁面具示人,故而被哈伦人称为“面无表情者”。
虽然身患怪病,但迪肯斯的能力并不弱,他在年少时就跟随军队四处征战,积累了丰富的军事指挥经验,深受两代大公的信任,不过考虑到他的身体,才没让身体越来越虚弱的迪肯斯率军出征。
现在与马其顿王国开战,前线告急,哈伦大公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动员军队,并征募大量雇佣兵,交给迪肯斯指挥,命令他前去支援前线的统帅尼科尔。于是,他就出现在了这里。
“加速前进!我们要将马其顿人全歼在摩田基城外,让他们知道哈伦公国是不可冒犯的!”
迪肯斯王子身边的副将对着士兵们高声喊道,激励着他们的士气,这些士兵知道己方的兵力加起来是高出马其顿人一头的,再加上大公本人在出发之前就许诺了每个人只要奋勇杀敌就能够在吉利斯占领地区内分到一块属于自己的土地,所以战意高昂,每一个人都在兴奋地等着与传说中凶残的马其顿人交手。
“吼!吼!吼!”
士兵们高举武器,发出震耳欲聋地喊声,响应将军的鼓舞。
听着士兵们的喊声,副将尊敬地对迪肯斯王子说道:“殿下,士气可用,我们一定能够获得胜利!”
“等到击败马其顿人以后,我还要带领你们打到利斯卡姆城,在那里大摆宴席。”迪肯斯王子笑着说道,他这人的性格便是如此,容易骄傲自满,如果是平常人骄傲自满一定会引得他人的不满,但他就不一样了,因为他有着王室身份——似乎只要拥有这样的身份,性格再恶劣也都说得过去了。
迪肯斯王子刚刚说的话是不是立了一个flag没有人知道,不过可以知道的一点是,在离他率领的这支有着近万士兵的大军的远处,一队规模在六百多的骑兵正远远地观察着他们的动向,为首的赫然就是“独眼”安提柯之子德米特里,这位名门之后在寻找运粮车痕迹的时候意外俘获了一名哈伦军队的信使,并从他那里拷问到了关于迪肯斯军的消息,从而找到了正在行军的哈伦人军团。
看着远方那宛如蜿蜒前行的大蛇的哈伦公国军队,德米特里眉头紧锁,他不知道父亲的军团有没有做出准备,或是得到这支仿佛凭空冒出来的哈伦军队的消息,他也无法现在派人回去报信,只能跟在敌军后面,寻找战机。
他虽然年轻气盛,但也不会傻逼到率领麾下的六百五十名骑兵主动进攻拥有近万士兵的哈伦人,这只会让他们葬身此地,德米特里短时间内想到的办法也就只有在这支军团与第一军团交战时,他率领骑兵从后方突然进场,向哈伦步兵的后方展开决死冲锋,打垮他们的士气。除此之外,他也就没有其他听起来靠谱的办法了。
……
当天下午,阳光被浓厚的云层遮蔽,只有些许阳光透过云层的间隙洒下人间,大地仍然闷热,一点凉风都没有。
马其顿第一军团在远离摩田基城的一处荒废的农田边摆下阵势,做出防备态势,马车上的投石机弩炮的部件也都被以最快的时间卸下来,由随军工匠重新组装,屹立在马其顿方阵后面的平地上。
在他们的对面,由尼科尔将军率领的哈伦公国南部军团也已经严阵以待,所有重步兵都排列出紧密方阵站在第一线,弓箭手们手握复合弓,一只手捏着箭矢的尾部,眯起眼睛看向远方长枪如林的马其顿军团。
南部军团没有急着进攻,他们在等待迪肯斯王子率领的军队,而后者也没让他们等候许久,在南部军团列阵完毕后不久,北部军团终于抵达,这个远比南部军团人数更多的军团入场后也在众人数万人的注视下有条不紊地开始列阵。许多站在第一列的马其顿基层军官都发现,这个新来的哈伦军队中有许多骑兵的存在。
看着那些骑着高头大马的哈伦骑兵,百夫长们知道这场仗不好打了,虽然使用萨里沙长枪的他们是克制骑兵的,但是难保哈伦骑兵利用优势机动力趁他们与步兵交战,绕到他们的侧后方发起冲锋——一旦战斗爆发,战场上一片混乱,谁又有精力一直留意敌人的骑兵?
“将军,敌人的援军到了,看样子他们的总兵力已经超过我们了。”
跟着“独眼”安提柯从另一个世界穿越到这个新世界的银盾军副将汇报道,但从他的语气里非但听不出忐忑或是恐惧,反而有一种谜一般的兴奋。
跟随亚历山大大帝从马其顿边陲之地打穿波斯帝国的银盾军们不知道曾经面对过多少兵力数倍于己的敌人了,他们自然不会为此感到害怕,而铜盾军们自安提柯国王继位以后与蛮族的战争中也多次出现以少敌多的情况,他们也是习以为常。
“总兵力超过我们又如何?”老将安提柯冷笑一声,他看着士兵们举着的五六米长的萨里沙长枪,胸有成竹地说道:“马其顿的长枪将会彻底击碎他们的美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