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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怀孕期间,经常会沉睡,越到临产情况越是严重,经常几天不吃一点东西,身体削瘦厉害。

渊将她抱在怀中,长眉敛着,脸色发白,“夭夭……”他忽然发现她的身体轻的跟羽毛似的,轻轻一抱好似没有重量,他摸摸她的脸,内心无法抑制的慌乱。

连呼吸都仿佛凝滞了。

心如刀绞。

他会在她睡的正香的时候,强制性把她弄醒,强迫性喂她吃很多兽奶和食物,这段时间他失去了平常的温和从容,叶夭夭虚弱睁开眸子,便瞥见渊脸色阴沉地可怕。

“怎么了?”

她抬起手,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将略显凌乱的墨发向旁边扶了扶头发,他的头发太长扫过她的脸痒痒的。

“没事的。”他垂下睫羽,再面向她时,早已换好表情,眸底又闪过强压下的哀伤。

“这段时间好好休息,别的都不用想,要乖乖吃饭知道吗?不然你的身体受不了的。”

他细细叮嘱,俯下身来勾搂着她的软腰,在她额间落下一吻。

“嗯。”小雌性垂着眼帘低低地应,没什么精神,嘴唇很苍白,眼角处也有淡淡的青色,憔悴又惹人恋爱。

门被打开。

鲛人脸色很不好地站在门口,身后是浓郁阴暗的夜色,狂风骤雪吹舞着他的银发,眼睫和发丝上都带着霜雪,染了一身的湿气与寒气没有敢贸然进去。

先前身上遗留的伤口在隐约发疼。

“夭夭现在情况好点了吗?”

他的视线落在床上虚弱的雌性,苍白到没有血色的指尖紧紧抠着门栏,嗓音干哑难涩,“……对不起,是我的错。”

“滚。”

渊的杀意再也掩饰不住。

漆黑的夜幕遥遥挂起,没有一丝星光,两弯弦月都被厚厚的黑云遮盖的严严实实,四下风雪大作,黑的不见五指,只有屋子的窗户和半开的门口透着些光亮。

“夭夭快要生产了,最多不过三天了。”

鲛人恍若一块岩石般矗立在门口,嗓音有些颤抖的轻声呢喃着,指尖落在门沿上,低着头,发丝垂落在额前,遮盖住他眸底的黯然悲伤。

“……”

渊没看他一眼,浑身的低压宛若实质,他就让鲛人那么的站在门口遭受着风雪侵袭,一点都没有让他进来的意思。

良久。

他才开口,周身死寂,没有任何情绪。

“如果三天之后夭夭出事,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

这几天时间,渊对伴侣完全达到了一种独占囚禁的状态,每天都盘在她身边,不准任何一个人进来,甚至对耽安的敌意都成指数上升。

甚至有莽撞的兽仆不小心靠近,都被他拍死了好几个,这是从前的渊,从来没有表现出的残暴嗜血的一面。

耽安那段时间都心不在焉,终于恍恍惚惚的,在她快要临盆的时候更是心神不宁,内心仿佛被烈火灼伤一般焦急如焚。

他控制不住地想要过去见她、陪着她……

渊却极其排斥耽安出现在叶夭夭眼前,连多靠近一步都不行,否则,便会引来他下死手的进攻。

况且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好,并不能与之为敌,他也不敢在叶夭夭面前乱晃,怕她看见了又要担心他。

……

叶夭夭是被一阵剧痛痛醒了。

还没睁开眼,耳边便是一阵嘈杂,惊慌失措的脚步声,各种乱七八糟的声音掺杂到一起,她连一句话都听不清。

她的手被一只冰凉的大手紧紧握着。

是渊。

“怎么会这样?”

渊的声音是她从来没有听过的慌张无措,甚至还带着些许哽咽颤抖,叶夭夭努力想睁开眼,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好难受。

肚子疼的要死…腿间还有湿滑感……又奇怪又不舒服。

她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状况。

身上全是冷汗,鼻尖还有一股奇怪的血腥味弥漫,她被从腰腹传来的疼痛折磨的死去活来。

很快又被疼晕了过去,昏过去的前一秒只听见了一个苍老的声音悲痛道,“只能切开肚子,先把幼崽取出来,或许、或许可以活一……”

生产期到了。

雌性却开始大出血。

明明此前没有任何征兆,一切都照顾得好好的,所有人都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估计连渊都失去了平常的镇定冷静,看向床上被冷汗浸湿的雌性的,他的双眸微微颤抖瞳孔失去焦距。

王城最有经验的老巫医站在一旁,看向被悲伤覆盖的王兽,悲痛开口。

“大人,雌性的身体太弱,不知是何原因,她的身体遭受了某种反噬,只能、只能把幼崽拿出来……”

说到这里,老巫医的声音都带上了些颤抖,极其不忍,但是不得不为,“她没力气生不出来,如果不这么做,她和幼崽都活不了,只能切开肚子,幼崽能活,母体、母体就……”

“就怎么样?”

渊哑着声嗓音,指尖落在床沿边上,骨节用力紧绷发白。

老巫医已经不忍心再说下去了,这种类似于剖腹产的方式在医药条件如此落后的兽世,对于母体简直就是死路一条。

“我并不在乎那些幼崽能不能活。”

渊攥紧双手,如此说道,他帮雌性仔细清理身上的血迹,并没有看向他,但是声音却冷得掉渣一样钻进老巫医的耳朵里,双腿都有些发颤,“那些幼崽是死是活我都无所谓,我只想让她好好活着,如果救不过来,你们也就没什么用了。”

老巫医吓的花容失色,听懂潜台词之后脸一下子就白了,脸上的褶子和嘴唇都在颤抖着,“我们、我们一定尽力……”

“把夭夭给我吧。”鲛人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近乎恳求地看向渊,他第1次对渊这么低三下四的开口。

他不知道在门口等了多久,浑身都已经被风雪浸湿,在听到老巫医那些话之后,再也绷不住情绪闯了进来。

渊双眸赤红地看着耽安,下颌线紧绷,咬牙切齿的愤怒,卷在床旁边的近10米长的紫色蛇尾紧紧绷着向上微拱,大有将这个鲛人一尾巴抽死的冲动。

就是他让夭夭这么难受的,这个该死的鲛人居然还有脸出现在面前。

渊恨不得能将耽安挫骨扬灰。

“把夭夭给我吧,我或许能帮她。”

耽安双眸失去焦距,银白睫毛向下垂落,声音是掩饰不住的暗哑悔恨,“是,是我的灾厄能量,影响到了她,所以那些幼崽才会疯狂地吞噬母体……”

就和当年他的母兽,一模一样的遭遇,他的母亲就是在怀他的那一次生产中大出血而死。

因为他的灾厄能量,母体死亡,幼崽几乎无一存活,所以月才会将愤怒与仇恨发泄到他身上。

月说的没错,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会带来厄运与死亡。

他也终于明白月最后说那一句话。

——“你知道为什么我那么恨你吗,我看见了…未来……终有一天,你也终于会明白我那时的心情的……呵呵……”

原来说的就是此刻。

这种心如刀绞的感觉,令他痛彻心扉,全身都仿佛失去了所有力气,跪倒在门口,银发脏乱无章地尽数披散在地上显得格外狼狈。

鲛人的双眸失去焦距,泪珠断了线的珍珠一般划过脸颊,滚落到地面上。

在众人的注视下,他恳求道。

“鲛人幼崽需要去水里面生产,能提高母体和幼崽的成活率,把夭夭给我吧,我知道该怎么做。”

……

巨大的透明泡泡包裹住雌性的身体,鲛人将她带到水中,幽深冰凉的海水刺痛他身上的伤口,海水中飘着几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鲛人传承的繁殖记忆多了些片段,耽安强行沉住气,给她做顺产推动。

修长鱼尾上深蓝色的尾鳍轻轻划过她的小腹,宛若丝丝绸一般冰凉轻薄的质感,尾下绿色的海藻群随着水流晃动。

鲛人一直围在雌性身边滑动着鱼尾,打着转,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他终于看见那些圆圆半透明的颗粒落在了那些水草之中,多日来死寂无神的脸上第1次划过莫大的惊喜。

但随即更浓郁的血腥味儿袭来。

随着鱼卵成功诞下,雌性身下的出血量居然更多了,他感觉到她的生命力依旧在持续流逝。

“夭夭?!”

耽安彻底慌了,眼角红红不知所措,压在心口的最后一根稻草终于塌了。

极度慌乱之下,已经失去思考能力,在重伤状态的耽安强行催生出了身体内唯一的一颗本源精血。

尖锐的指尖落在心口,不带丝毫犹豫地狠狠扎进去,“噗嗤”一声,他恍若不知道疼痛一般,从心口刨出来一块血肉模糊的精血,连血带肉,珍宝一般捧着轻轻喂到她嘴里。

他的脸上没有丝毫痛楚,反而带着一种病态眷恋的笑容,银发散落在额前遮盖住情绪,苍白唇畔处留下殷红刺目的鲜血。

他含着血液吻过雌性的唇瓣,落在她腰上的指尖收紧,虚弱的喘着气,很快便又再度放开。

本身重伤未愈,又失去保命精血,鲛人实力骤降,跌出王兽境界,本来几百年的寿命缩短到了几十年,身体虚弱到了极限。

鲛人吐了一口血,仿佛要死去一样,虚弱到彻底游不动了。

趁着最后一分力气,他珍宝一般将鱼卵收集在一个泡泡里,随后抱着昏迷的雌性缓缓沉到水底,脊背抵住海底的岩石一动不动,宛若彻底死去了。

他已经把自己能给的一切,都给了她,他挚爱的夭夭,这下他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什么都不剩下了。

甚至连王兽都不是了。

……

因为耽安的要求,渊一直在岸边从中午等到了黄昏日落,在闻到水中传来浓郁而熟悉血腥味的那一刻,他便觉得大事不妙。

瞬间便从岸边潜入到海里,顺着那股血腥味找到了海底礁石处的鲛人和雌性。

只见夭夭的生命力,比离开之前流失的更多了,这就是他所承诺的?

渊怒极反笑,暗眸沉沉淬寒冰,近十米的修长蛇尾带着凌厉的杀意狠狠抽飞一旁的鲛人,将雌性抱到了自己怀中。

奇怪,这个鲛人居然没有反抗。

渊蹙眉看过去,这才发现,鲛人已经彻底跌出王兽境界,视线落在他心口处那满是鲜血的大窟窿时,才终于明白了这一切。

“……”

渊心情一瞬间涌上来复杂,同为王兽,他知道那颗精血有多重要?

连他都没能想到用这种方法,基本上相当于一命换一命,夭夭确实救活了,但这个鲛人也剩不了几年寿命了。

“失去了王兽等级,你也没用了。”

良久,渊凉凉开口,看在他愿意主动献祭自己精血的份上,留他一命,他很快便抱着雌性离开了鲛人的视野。

“……”耽安虚弱的抬眸子,视线一直随着他们身影消散,而久久没有收回,心中无限的悲哀,干裂唇瓣勾着苦涩。

他终究是没有勇气与力气再追上去了。

渊并没有要到那些幼崽的意思,耽安也舍不得给他,几天之后,他最终带着那些鱼卵迁往了另一片遥远的海域。

这窝鲛人幼崽来之不易,差点要了叶夭夭的命,所以耽安特别珍重,在向来随意放养的鲛人兽父中,很少会有耽安这么废寝忘食地从孵化到养育都这么勤勤恳恳的雄性鲛人。

选了个阳光与氧气充足的浅水区域,将这些鱼卵放在水草和珊瑚中,又怕鱼卵被冲走了,所以他小心翼翼地将鱼卵用泡泡包起来,放在了一个半人高的大贝壳中。

一直等小鲛人一个月之后孵化。

虽然只成功孵化出来了十几条,又因为耽安是黑鲛,叶夭夭也不是雌性鲛人,生下的小鲛人颜色很杂,血统很乱,但耽安还是开心的不行。

这是一群五颜六色的小鱼,通体半透明的细软鱼身,喜欢往水藻群还有细软的沙子里面钻。

小鱼抓在手中滑滑的,呲溜一声便能游走。

小鲛人刚开始和普通的鱼苗长相并无差别,只有等几个月之后变态发育才会逐渐发育成半人形模样。

这片海域还在夏季,落日的余晖给海平面度上了一层金色,小鱼们欢畅的在潜水区域游来游去,耽安趴在岸边撑着下巴,盯紧它们防止走丢。

鲛人眉眼眷恋,仿佛透过这些小鱼在看另一个人,下意识喃喃自语。

“夭夭,你看,耽安小时候也长这样,是不是也很漂亮?”

说完之后,他看了看旁边空荡荡的空气,蓦然间眉眼落寂,唇边的笑容淡了下去,他张了张口,确是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