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对面，孙震瞧着这个缓步走来的少年，忽然恍惚了一下。
这少年很瘦，脊背笔挺，面色沉静如水，站在那里像是苍茫雪原上的一棵傲骨寒松。
他看上去并没有凌人的气势，但不知为何，这份沉稳和冷静，却让人一望胆寒。
孙震突然回想起了曾经的叶少聪。
“比赛即将开始，请双方做好准备！”
“开始！”
随着裁判的一声令下，陆遥如同是一支离弦的箭矢，飞速冲向了孙震。
我是晚辈，我跟你客气什么！
然而，在即将到达孙震面前时，他却骤然停步，冷不防斜踏一步，一记近身崩拳！
孙震忍不住眼前一亮。
节奏把握得极好，这是非常典型的叶少聪式进攻方式。
看来，这个陆遥确实是没少跟着叶少聪练功。
孙震不慌不忙，左臂向上一挥，去格挡陆遥的拳头。
“砰！”
一声闷响，孙震准确架住了这一击。
但这时，他忽然感觉上臂一麻。
巨大到难以想象的力量从对方的拳头上轰然炸开，孙震下意识地向后倒退了半步，匆忙将这一击的力量卸掉了大半。
不倒退，会伤到骨头！
孙震只觉脑子“嗡”地一声，险些绷不住脸上的表情。
——我靠你大爷的！
这他娘的……是一阶猎魔师？！
而与此同时，场边几乎有近百人在这一刻猛地站了起来。
孙震倒退了！
一击之下，他就倒退了！
这是什么情况？
而此时的陆遥完全没有在意其他人的看法，一拳逼退孙震，他心中毫无波澜，立即随之抢上，另一条手臂猛地抬起，劈拳下打，激起了猎猎风声。
“砰！”
孙震再不敢硬接对方的拳头，而是一推一按，连消带打，谨慎应对后续的进攻。
“砰砰砰砰……”
几秒钟的时间内，两人拳脚相接不断，陆遥得势不饶人，一套短拳连绵打出，毫无间隙地一招招往孙震身上招呼。
孙震只觉头皮发麻，疲于奔命，一招招守得十分艰难。
太难受了！
节奏是乱的，完全猜不到他的发力点在哪儿，每一拳都打在自己最别扭、最不好接的位置！
这特么完全就是叶少聪的翻版！
而且，这小子研究过我，研究得特别细致！
他对我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有哪些习惯相当了解！
竟然是……有预谋的挑战？！
心念及此，孙震忽然一慌。
“砰！”
陆遥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手刹那间的分神，一记肘击，直戳对方肋部，孙震反应不及，没能完全躲开，疼得龇牙咧嘴。
这小子……
特么根本不是一阶！
绝对不是！
麻蛋我早该料到的，40斤的S82在他手里就像是一把塑料滋水枪，这货怎么可能是普通的一阶猎魔师？！
耍我！
孙震怒火中烧，不管不顾地抢上一步，猛地一记重锤打出！
他本来是没打算主动进攻的，只想随便应付应付，站在前辈的角度指点一下他就得了。
自己堂堂江武副校长，三阶猎魔师，面对一个学生还能跟他动真格？
我又不是叶少聪那个变态！
然而这一刻，孙震却不得不主动出手了。
丢脸丢大了！
开场十几秒，自己始终处在下风，被逼得一步步倒退，要是真就这么打下去，自己颜面何存？
而与此同时，陆遥面对突如其来的进攻，心下一紧，他知道来不及躲，只能接，因此毫不犹豫地甩出了拳头。
“砰！”
两拳相接，孙震倒退了一步，陆遥倒退了三步，两人在开场后首次分开。
哗！
四周看台上的惊呼声四起。
这一次冲撞，基本算是势均力敌吧？
陆遥居然能跟孙震打到这个地步？
跟想象中的场景完全不同！
众人此前都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对决要么是像叶少聪对徐泽厚那样，一招下场，迅速溃败；
要么是像徐泽厚对顾思危那样，一番指点，无力结束。
然而，万没想到的是，两人竟然打得有来有往，甚至由于陆遥在开场时的率先进攻，孙震一直处于下风！
与普通观众的惊讶不同，场边的专业武者们对方才局面的震惊更甚。
这个陆遥，不是前几天刷爆社交平台的那个年轻枪械师吗？
他不仅射击方面出类拔萃，在武道上竟然也有这么高的造诣？
这些人刚刚清楚地看到，两人最后的那一下对撞，看上去是同时撞上了对方，但其实是陆遥的拳头后发先至、率先迎上了孙震。
就是因为陆遥快了这一刹那，导致孙震的力量还没有到真正爆发的那一刻。
这份决断和反应，与叶少聪几乎如出一辙！
“啪啪啪啪啪……”
就在陆遥与孙震因对撞而分开，第二波进攻还未开始时，场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掌声。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鼓掌的是一个白头发的老爷子。
老爷子将手举过头顶，鼓掌鼓得十分卖力。
“陆校长？！”
江武的那群学生们见到这个老爷子，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不是我们家的校长吗？
他看见自家副校长在台上被人公开处刑，怎么好像笑得很开心的样子？！
“啪啪啪……”
片刻后，那些看出陆遥对时机精准把握的武师们也随之鼓起掌来。
“啪啪啪啪啪……”
南侧的看台上，肖云鹤、陈骧等亲友团跳着脚大声叫好，一个个眼中放光。
几秒钟后，掌声渐渐如沸水般涌动起来，迅速席卷了整座武道场。
场边，叶少聪也跟着众人鼓起掌来，眼中泛着浓浓的惊愕与难以置信。
他还清楚地记得，半年前第一次见到陆遥时的场景。
当时是在叶家武馆，自己让他打一套拳，那时自己还觉得这孩子的基础相当薄弱，很难调教。
然而，接下来的半年时间，叶少聪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一日千里，什么叫天纵奇才。
他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教到过进步这么快的学生。
或许，是因为他此前始终未遇名师，耽搁了自己的武道天赋，直到遇见自己，才将这份尘封多年的天赋挖掘了出来？
叶少聪这样想着，忽然发现教学生竟然是一件如此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