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的一通电话,是戚尧主动打给江宁的,却不是为了对他说什么劫后余生的恭喜,而是让他开了免提,让张继业和刘文恺都能听到。
江宁听话照做,电话那端先是安静片刻,随即嘈杂了起来。
“张哥,甭管别人怎么说,在我心里你是最棒的!”
“老爷子,您可赶紧回来吧!上次您教我那段儿老段子,我都忘了快七七八八了!”
“爷们儿,该说不说,今儿个晚上你俩大褂真好看,在哪儿订的呀?能给我们带几套回来不?”
“听说文玩城那边有一家特好吃的卤煮,我想吃!什么?带不回来吗?那你们吃着,给我们拍拍照片也是好的呀!”
“对了,还有还有......”
大家七嘴八舌说着,江宁一行人在电话这边安安静静听着,听着听着,不知怎的就突然生出了一种压制不住的酸涩,由内而外,迟来却汹涌地奔腾着。
可很快,又被另外一种更加澎湃的幸福感取代,就像是一条毛绒绒的毯子从天而降,将他们裹得严严实实,舒服又温暖。
“还是家里好啊......”刘文恺笑笑,小声嘀咕。
眼见着越聊时间越长,江宁终于有些急了,抬手抓回桌上的手机说了句“回去再聊”,随后挂断电话,一个人跑到门外,做贼似的给戚尧发语音。
“都不问问我吗?我跟你说,我可吃醋了!”
很快,戚尧回复:“谢班主不会是幕后黑手,有沉稳老练的他护着,你和东子一定不会有事!”
江宁显然不满意,继续追问:“也不恭喜我吗?”
戚尧似乎完全不必思考,张口就回:“这样的名次,你看得上?你在我心里,应该是第一才对!”
江宁爽了,可还是觉得差点什么,正想着该回些什么过去的时候,戚尧又补过来一句,却是文字:“还有!江宁,我想你了!比赛结束,回来见我!”
连续三个大大的叹号,险些惊到江宁目瞪口呆。
他想,这怕是已经是习惯了内敛的戚尧最大的极限了,如果不是思念过了度,她又怎么可能主动说出这样的话,还带上那么多的叹号用来表达情绪?
因为满心思念却也有满心羞涩,无论如何不敢语音说出来,只敢在其他人无知无觉的时候,躲在某个角落偷偷打字发送......
江宁忍不住想,戚尧一定是他这辈子碰到的最可爱的人了!
随后的日子里,坤伶新社的生意回暖迅速,速度远超所有人的想象。
可是包括班主刘慧中在内,所有人到了最后都没有觉得这是又一场意外。
毕竟,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事情,又传出过什么样的传闻,可对于戏曲行当戏曲演员来说,到了最后要去比拼的还是如真枪实弹一般的真功夫。
而这一点,无论是戚尧和潘雅欣,还是剧场里面一直在努力培养的小演员们,刘慧中都敢于说上一句:他们全都值得这样的结果,值得观众们的期待!
只是,相比之下,研习社的招生情况,却着实是不太乐观,或许,想要自此将传统曲艺发扬光大,依旧道阻且长。
除了戚尧本人之外,坤伶新社其余的人,总会时不时跑到网上看看有关于“面具美人”的最新消息,因为努力搜索,不放过一点一滴的缘故,大家总能在众多粉丝们的热情之中,挑出那么些直扎心底的尖刀大刺。
而每每这个时候,他们总会庆幸,幸亏戚尧本人对于外界评价这种事情算不得感冒,这才避免了一些为数不少的伤害。
虽然看似只是些精神上的伤害,然而往往,最能击垮一个人的,还就是这些东西——不能见血封喉,却能剜心剔骨......
还有另外一件有些让人为难的事情,或者说是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马老的儿子。
听说从上一次被马老从家里赶走,这小子就再没敢主动回家惹他老子心烦,可这些日子他也没怎么闲着,但凡是路经老城,他总会跑到坤伶新社附近转悠,像极了在“勘察敌情”,却没人知道他想做什么,因为每次被人发现,他总会第一时间快步逃离现场,似乎并不想方面对峙。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家也就慢慢习惯了这种远远打量的方式,也没什么人主动去把这些讲给马老听,大家怕他生气,更怕他失望。
戚尧每每坐在窗边看到那人的身影,总会忍不住长吁短叹,说是无奈,倒不如是可怜他年纪轻轻就被人当成了枪使,被人蛊惑蒙蔽,反过来伤害本应是最亲的人。
而每一次,戚尧都会在当晚买回些最新鲜的肉菜,回去给自家师父加餐,看着他开开心心一口一口吃下香甜的饭菜,戚尧的心里总也不是个滋味,实在不知道,若是被马老知道了真相,会作何感想......
就在戚尧这边每日每夜努力练功演出,以及京都方面练功比赛继续的时候,网上不知从何时何处开始的,突然就刮起了一股全新的却是格外阴毒的风。
——当红梨园新人,戏行明星“面具美人”趁老艺术家身虚体弱思维混乱之时蒙蔽诱骗老人,只为谋取老人家产?
最先引出这阵妖风的,就是这样一条既似言之凿凿又似胡乱猜测的新闻,而这样一条新闻的发起方,是和老城距离千里之外的一城中,一家从未被新闻媒体界关注过的民间自媒体。
该自媒体明显有备而来,新闻通稿中不仅截取利用了马老在戚尧和潘雅欣上因气而悲的痛苦面容照片,更是爆料了一段音频内容,称“面具美人”本人在老人之子所要家中财物时拒不归还,甚至声称只要自己在,绝不会把东西交给老人的儿子。
除此之外,该自媒体还爆料了一组不知从何处而来的,马老住院期间脆弱不堪的照片,声称老人在得知“面具美人”的所作所为后被气到入院,后又因犯了老人常会犯的糊涂,迷惑于“面具美人”软言细语照料与勾引的假象,容忍其保存自家财物至今,甚至还把自家房产许给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