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子和他对上一眼，收拢心神，酝酿情绪，不推不惧，扬声开唱：
“这一天，许汉文烧香还愿，老法海拦住了去路有语开腔，我算定你的妻多年的怪蟒，缠绕你结连理，盗取真阳！”
几句词出口，周围瞬间安静下去。
刚刚还在小声嘀咕，暗自评价江宁有颜有才的人们紧紧闭起嘴巴，惊讶的向东子投去视线。
这胖子长相不太出众，谁能想到这嗓子亮成这样！
光亮还不止，居然是那种听上去尽是沧桑磁性感觉的声音，说亮却是不尖，哑音全无，声域辽远，可真是好听极了！
东子一心开嗓，完全没有注意到自他出口后，围观的人们越聚越多，一直到身前身后全都被阴影覆盖，东子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周围已经密密麻麻，不知围起了几层人群。
他愣了瞬间，刚想继续唱下去，人群中转眼掌声如潮，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这掌声......给江宁的吧？
东子狐疑地看来看去，才发现人们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大大的惊喜。
所以......是给我的吗？
东子茫然的回头看，发现同来的三人全都扬着“原来如此”般的笑意，尤其是江宁，正学着他们家老爷子常会出现的表情，顶着一张看似玩味实则欣慰的笑脸，不住地点头。
东子喜色过望，深吸一口气继续。
一段缩减版的《白蛇传》唱完，周围已经变成了个小型表演现场。
眼见着揽客成功，江宁拍着东子的肩膀提醒他起身，两人同时上前冲着人们鞠了一躬，表演正式开始。
老城此刻。
潘雅欣在半路痴戚尧的带领下，成功找偏了通往马老爷子家的方向。
好不容易找对了老爷子的家门，时针已经走过了上午十点。
马老爷子笑眯眯开门，把两人迎进了屋里。
原本还想跟老爷子吐槽一下戚尧方向感的潘雅欣，在看到房子内部装饰的一瞬间瞪圆了眼睛，也忘了原本要说什么，忍不住感慨：
“我去~老爷子您家可真有钱！”
马老爷子从身后拽出一把长长的戒尺，一下子就打在了潘雅欣的头上。
看清戒尺长相的潘雅欣刚要疼痛大叫，结果却感到头顶毫无痛感，触感居然还有些柔软。
抬手摸了摸，随即眨巴着大大的眼睛问道：
“假的呀？泡沫还是塑料做的？”
老爷子翻起白眼：“废话！就你们这小身板，真的不得打死你们？看看样子，吓唬吓唬你们得了！”
潘雅欣，戚尧：“......”
老爷子努力憋着笑，突然扬声：“还叫老爷子？”
姑娘们愣了一下，随即面面相觑。
原本以为师父两个字很轻松就能叫出口，没成想真到了这时候，彼此心里还是一样的纠结犹豫。
马老爷子一次看过她们一眼，也不想难为她们，“嗨”了一声：
“不急，不急！等到正式过了仪式再叫不迟！”
戚尧神情复杂地看一眼马老爷子，心底那份说不出的感激越发清晰了几分。
没心没肺的潘雅欣一转眼就忘了这短暂的尴尬，屋里屋外参观了起来，连声啧啧感慨到最后，又好奇地站回客厅正中央的一台机器前。
顺着潘雅欣的视线，戚尧也看了过去。
怎么说呢？那台机器像极了缩小版的家庭跑步机，最下方也有可以站在上面的踏板平台，可上半部分明显做过改造，增加了一个像极了KTV唱歌屏幕的版面，外加一个像极了巨大传声筒的物件儿。
“这什么呀？”潘雅欣疑惑地站上去，贴近每一个零件上更加认真地看了起来。
老爷子笑眯眯的，又回头看了戚尧一眼，示意她紧跟着上前。
戚尧没有犹豫，直接走上前，看着老爷子抬手，在踏板和屏幕连接的地方打开了开关键。
然后......踏板平台就像真的跑步机一样前后动了起来......
“这不还是跑步机吗......”潘雅欣皱着眉笑笑，随着机器的节奏小跑起来。
老爷子也不解释，又抬起手把那个“传声筒”的部分向下调整几下，放在刚好平齐潘雅欣嘴的平面上，在筒顶部按下另外一个按钮，随即就见筒身自动调整起方向，从内部弹出了一个细长中空的管子，差一点就戳在了潘雅欣的嘴上。
潘雅欣：“我怀疑我做错了什么事，老爷子您想谋杀我......”
戚尧哭笑不得地看她一眼，扭头看过老爷子的笑脸，又上前一步绕着机器走过一圈，抬眼看向潘雅欣。
“我觉得，这应该是一台能够调整呼吸监测声音细微变化的训练仪器。”
潘雅欣：“......”用不用说的那么官方啊？还不如直接说是改造之后的铁皮四不像呢......
老爷子欣慰地点点头：
“戚尧说的没错。你们两个都是有着丰富舞台经验的成熟演员，并不需要大幅改动原有的舞台风格和处理技巧，只是发声这一点上，我认为还可以做一些完善。
所以，在教给你们一些老戏目之前，我想要把我们马派调整气口，随时更改调门腔调而不影响戏曲表现力的声音调整方法传给你们！”
说着，又抬手拍了拍机器，笑道：“你们就知足吧！这机器是我亲手改过的，在我学艺那会儿，可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可以随时随地使用！”
潘雅欣笑嘻嘻：“您说好，那就是好呗~”
接下去的两个小时，老爷子从发声部位、腔色细节、气口转换三个大方面一一进行了细致入微的讲解。
戚尧两人按照老爷子的方式开腔和变化，居然真的能够轻而易举在完全不同的唱腔之间来回转换，而原本就不算低的音调居然也轻轻松松上了两三度，高音听上去更加透亮震撼！。
果然！但凡能有个作艺多年技艺成熟的名师点拨，就算是腐朽也能化作神奇！
老爷子想过两人会学得很快，可也没想到她们居然能学得这么快，这会儿见她们的音色明显有了改善，忍不住连连点头感叹：
“这就是我们马派的精髓所在！
很多不了解的人会以为，我们马派只会生净两行。
可却极少有人知道，马派之所以能繁荣一时，是因为每一个人，实则都有成为全行全才的实力！
好啊~真好！想不到我到了这个岁数，还有机会看到天资这么好的孩子，我老马后继有人了！”
全派、全行、全才？
戚尧瞪圆了眼睛，忍不住抬手轻轻碰了碰自己的脖子。
彻底打破行业细分的壁垒，有机会唱遍整个行业，成为门门精通的梨园奇才？
这......真的可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