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整张桌子的人视线都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上,戚尧忍不住一阵恶寒,稍稍用力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虽说在一起的日子一天多过一天吧,可真要像江宁这么的招摇,戚尧说什么都做不出来。
谁成想使出的力道被江宁的温柔一瞬间化解殆尽,戚尧扁着嘴扭回头看他,就见江宁一张嘴简直咧到了最大程度,笑到一双眼睛都快完成了月牙。
总之,整个人看上去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只是那只握着她小手的大手始终没有放松力道,却又是那种不会伤到她的力度。
绝不会伤到她,却又让她无力逃走。
“江宁......”戚尧有些哭笑不得。
江宁笑呵呵:“怕什么?我们现在可是正经的男女朋友关系!”
戚尧:“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有些......难为情......
眼前身边的人开始起哄,听上去就觉得酸酸的。
戚尧无可奈何地看他们一眼,又回头扫一眼江宁,莫名就觉得这男人执拗起来,竟然还有些说不出的可爱。
于是也就不那么纠结了,安安静静笑笑,老老实实让江宁牵手。
对面等着看好戏的东子一下子蔫了下来,转眼又是一肚子酸水,扭头可怜巴巴去看潘雅欣;潘雅欣扫他一眼,撇了撇嘴不吭声。
这一插曲很快过去,大家的注意力转头又移到了江宁的身上。
马老爷子大概是觉得手上太空,得空抽出烟袋在脚边敲了敲,笑眯眯看一会儿对面的东子和潘雅欣,又转向江宁问:
“在座这些人里,你是唯一一个有大赛参赛经验的,小宁啊,没什么事情的时候多找找以前的感觉,也给他们讲讲经验。
东子就不说了,那是你搭档,至于尧尧和雅欣,万一她们以后有这个机会参加比赛,也算是提前有个心理准备不是?”
江宁先是不自觉的愣了一下,随即定神想了想,又一瞬不瞬盯着戚尧看了好一会儿。
戚尧没说话,就那么同样报以纯粹的注视。
她看到江宁的眼神满是“终究这样”的了然,也看到江宁脸上的平静无澜。
只是始终覆在她手上的温柔力道,比刚刚更重了太多。
戚尧明白的,这个话题本是江宁心里的枷锁,这么多年了,他从未真心放下。
也许每一次深夜辗转,江宁总会神游当年的情景,想起那一次曾经让他光芒大放、也曾让他多年意难平的比赛,只是每一次想起,他都会更添上几分心事,以至于从此以后但凡想起,他总会立马选择逃避,主观意义上的选择将一段记忆尘封。
可是这一次,如果他真的决定重新站出来,随之而来的,他也就再也没有了逃避的机会。
“很难吧......”戚尧小手紧了紧,凑过去一些,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小声问。
江宁勾唇,轻轻摇了摇头,看着戚尧的目光更加温柔。
他知道的,戚尧懂他。
虽然在一起的时间不长,可是戚尧就是懂他,这一点,毋庸置疑!
江宁叹出一口长气,垂下头笑自己一声,这才又转过身子去直面大家。
“其实大型比赛这种事情说简单不简单,要说难吧也是真心不难,流程呢大概也就是这样的......”
一餐过后,老爷子深感疲惫,嘱咐着几人早点回去后便一个人微驼着背往家走。
江宁依然执拗地牵着戚尧的小手,漫无目的地走在路边。
起初回头就能看到身后不远处,一直前后脚走路明显还在怄气的潘雅欣和东子,等到后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再回头时已经完全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戚尧停下脚步,狐疑地盯着身后的方向,“他们去哪儿了?”
江宁一半心事一半洒脱的弯了弯唇角,眯起眼睛看着她答:“应该是刚好找了个合适的地方谈心吧,没事的......”
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没事的,有东子一直跟着,你不用担心她!”
“也对,有东子在身边,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戚尧点点头,扭回身跟上去,继续和他牵手走路。
在经过第五个路口的时候,戚尧低下头,边看自己的脚尖边轻声问他:“江宁,你真的没事吗?”
刚刚在马老爷子店里的时候,她一直在听,江宁一直在说。
从海选的淘汰规则,到正式比赛过程中的表演细节,江宁这一大段的话说的绝对称得上滔滔不绝。
好像所有的细节当然烂熟于心,又好像是这一路走来,江宁从未为曾经的困境挂心一丝一毫。
他已经完全放下了吗?戚尧的心沉了沉,对于这一点,戚尧没有丝毫的把握。
“尧尧,”江宁轻声开口,“你说,如果一个男人始终走不出从前的阴影,身为女生的你会不会觉得他其实非常懦弱?”
他在说自己,戚尧皱眉。
仔仔细细权衡过心里几句话,戚尧到底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摇了摇头。
江宁这个人,表面上俊朗瘦弱,可以温柔到过分,可本质上到底还是个堂堂男子汉,有着北方男人特有的执拗和自尊,但凡能够自己扛着的,特别不喜欢让哪怕多一个人烦心。
好不容易到了他想说的时候,一旦打断,再下一次想让他张嘴,可就是难之又难了。
“不瞒你说,其实我就是这么看自己的,”江宁真的再次开口,“有好几次,我在洗脸刷牙的时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都忍不住会去鄙视自己。我会指着镜子里的我,说你可真是个懦夫!过去了就是过去了,还有什么不能翻篇的?可事实是,我偏偏就是过不去,就因为过不去,我远离相声最火爆的地方,躲到这里,想要自暴自弃......”
往事一旦开了口子,就像是汹涌而出的鲜血一样止都止不住。
戚尧拉着江宁坐到路边,听他终于卸下心头所有的重担,看他一点一点撕开回忆的口子,给她讲自己是如何捧走当年那座一等奖的奖杯,又是如何失望透顶自我遗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