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江宁是真不大喜欢咖啡厅的环境。
其实连江宁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什么原因。
倒不是说骨子里有什么仇视小资的心理,兴许只是因为不太习惯。
又或者是从没有能让他心平气和坐下来的人陪着,难免就觉得无趣。
可是江宁发誓,今天晚上咖啡厅的环境可真是静谧又美好,简直生平未见!
那墙上装饰的小花,那大厅正中供人娱乐的脚踩琴键,无不披上了朦朦胧胧的轻纱幔帐。
就连那些日常眼高于顶的服务生,面目看上去都柔和了太多太多。
江宁笑呵呵看着正对面的戚尧,长长的原色系皮质沙发正中,瘦瘦小小的她正襟坐着,像极了一个温馨优渥的原生家庭教育下的淑女——
表面看上去平静淡雅,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那股先天的贵气。
出于最基本的礼貌,他们还没有认真聊起过各自的原生家庭,但江宁觉得,像戚尧这样的姑娘,一定出身不俗吧?
江宁想着,轻笑:“你喜欢喝咖啡?要喝哪种?我不太擅长点单。”
戚尧没说话,扭头叫来了服务生,要了一小壶价格最低的金桔柠檬水,外加两个冰过的杯子。
“就这些?”服务生原本高扬的笑脸一下子塌了下去,一句话问得难掩冰冷。
江宁挑了挑眉,注视着戚尧的神情,预备着等她面色不好就随时起身和服务生争辩。
戚尧面色如常,轻笑着冲服务生点点头:“就这些,谢谢你。”
就好像是一击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服务生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句稍等都懒得说就翻着白眼转身离开了。
戚尧垂眸笑笑:“我其实不常来咖啡厅,咖啡因会刺激大脑和喉咙,我不喝咖啡。也只有在心里很乱的时候,我才会偶尔来坐一坐,毕竟这里很安静,适合思考。”
江宁的额角重重一跳,问:“这件事让你很困扰吗?”
戚尧摇摇头,又点点头,说:“可能吧……”
江宁回想起自己初见戚尧那次,即便是孔武之力在前,戚尧依然是面色不改,就像丝毫未曾恐惧,平静淡然的让人无法相信眼前人不过是个姑娘。
她的神情极少变化,哪怕是在知道为数不少的粉丝们从天而降时,戚尧的笑也仍旧是淡淡的。
并非事不关己,更多的只是本性如此。
江宁也格外清楚的记得,自己第一次告知戚尧,“幕后黑手”极有可能是她的熟人那次,戚尧的面色肉眼可见的快速苍白了下去。
苍白到让人暗暗心疼……
江宁突然就有些后悔,或许自己根本不应该跟戚尧说起这些。
让人烦忧的事情已经很多,为什么自己还要再给戚尧加上这样的负担?
她是真的上心了,也真的认认真真回想过很多,不然以戚尧人淡如菊的性子,她是不会露出眼前这样纠结为难,又隐隐透着伤感不安的神情的……
“其实……你现在的那些小粉丝群体也算稳定了,坤伶社的生意慢慢好转,外人应该也没办法轻而易举伤及剧场的筋骨了,这些事情不那么着急,顺其自然挺好……”
江宁一句话说得软弱无力,暗自就生出了打死自己的冲动。
戚尧摇摇头,笑:“两码事。我们是朋友,让我知道了还假装不知道,我不行。”
江宁的心一跳又一紧。
只是朋友啊……江宁不可自制的苦笑。
戚尧没有发现江宁的细微变化,轻垂的头一点一顿,像是在仔细回想,也像是在努力组织语言。
“我不能完全确定,但我的确想到了一个人。对相声剧场连番攻击,到坤伶社捣乱,煽动无知者的情绪制造舆论,所有这些发生过的事,也的确很像他的作风。”
戚尧的声音很轻,但字字清晰。
江宁和戚尧认识的时间不长不短,太清楚她并不是一个捕风捉影胡乱定论的人,她说不能完全确定,实际上也该有了八成以上的把握。
只是……
江宁不自觉地抿了抿嘴,看戚尧的神情,和那个她记忆中的人,实在不像是单纯的认识而已。
“听上去,相声剧场和坤伶社倒像是个对等关系?为什么是坤伶社?”江宁蹙眉。
“因为我。”戚尧的脸色明显不太好看。
“那为什么是我们爆笑汇?”
“这个……”戚尧轻轻皱眉,“恐怕只是刚巧轮到了你们。”
“什么?”江宁兀自反应了好半天,扬声,“我师父说我们之前已经有三家园子相继倒闭,该不会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吧?”
戚尧摇摇头:“我不清楚。只能说,不排除这种可能。如果真是他,他做得出来。”
“为什么?”
“因为恨相声,”戚尧重新组织了一下语言,轻叹,“也许是对相声圈子失望吧……”
戚尧口中的这个人,叫石明亮。
江宁冷哼:“我还以为多了不得的一个人,名字也不稀奇嘛!”
不是江宁想酸,只是男人的直觉,让他莫名其妙很不舒服。
戚尧继续:“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上次见他,应该还是五年之前。”
“你们都认识这么久了?”江宁小声嘟囔着,心里更加不爽。
服务生在这时磨磨蹭蹭晃悠过来,把托盘里一小壶的柠檬水随便递到桌上,说话的时候没个好气:“齐了!”
江宁本就心气不顺,这会儿倒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的出口,两只眼睛简直瞪成了铜铃大小。
也不说话,更不反驳,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瞪着服务生,一直到服务生浑身发冷,尴尬着灰溜溜逃走。
“你干嘛呢?”戚尧恰好在这时抬头,对上江宁那双冷漠的眼睛,说不出的狐疑。
江宁扁了扁嘴嘟囔着没事,老老实实给戚尧倒水。
让江宁意外的是,这个石明亮,竟然也曾是个相声演员。
据戚尧口述,还是个天赋不错,曾经十岁上下就可以登台表演的相声演员。
江宁关注的重点当然不在这里,他默默算着,自己应该跟他年龄相差不大,先前那种异样的郁闷感随即更加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