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起身,领头的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官员,留着胡须,微咪的眼睛闪着精光,端着笑容像一只老谋深算的狐狸。
他走到她跟前,弯着腰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
“永庆公主,臣乃夔州太守江震,特此率领众人恭迎公主,公主一路舟车劳碌辛苦了,臣等已设下宴席为公主接风洗尘。”
范小面明显感觉到这江震比何至生会来事,光听这话就能感受到他多年以来浸淫官场磨练出来的道貌岸然,这话说的,就是比人家何至生好听。
人家何至生也就会说设了宴,让她移步去赴宴。
那像人家江震,这话说的他有多用心良苦,还特意带了众人来这里等她,美其名为她接风洗尘。
她心里翻了一个白眼,脸上但是故作受用的点头。“江大人有心了。”
江震笑了笑,带着些许谄媚。“公主严重了,这都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嗯,江大人言之有理。”
她笑盈盈的点头,颇为认同。
叶子辰也从身后走来,与江震拱手又是一番故作客气的操作。
“江大人。”
“丞相大人,别来无恙。”
江震抚着胡子笑盈盈的看着叶子辰。“下官上次与丞相大人相见还是在宫宴之上,一别多年,丞相大人风采依旧!”
叶子辰温润如玉的脸上带着笑意,彬彬有礼的拱手。“江大人过誉了,上次一别,此番一看,江大人亦是风采依旧。”
“.........”
范小面很想吐槽两个男人在互夸对方风采依旧有什么意思,这种沙雕的对话她发誓绝对不是她的风格。
怎么样她都不会夸江震这个老狐狸什么风采依旧,最多老当益壮!
江震起身想邀请范小面与叶子辰去赴宴,可惜范小面却突然想搞事情了。
她噙着笑意,停在原地散漫的由青荷搀扶着。
江震见她没有应声,便连忙上前问道:“公主可是觉着乏了?”
“不,本公主不觉得疲乏。”范小面摇了摇头。
他恭敬的问道。“那公主为何停留在此?”
范小面漫不经心的扫过在场众人,皆是身穿华服,佩戴讲究,看得出他们为了迎接她都是费了些心思打扮过的。
这锦衣玉食之下,是啃着树皮的灾民。
她笑了笑,转头对着叶子辰喊道:“叶丞相。”
叶子辰微愣,一时摸不清她的突然叫他是想做什么?
他恭敬的上前。“臣在此。”
“本公主要你带着夔州城内所有食君之禄的人到城外施粥。”她淡淡的开口,带着从容和笃定,声音不大,带着清风传到所有人耳朵里。
食君之禄?
这上至文物百官,下至衙门捕头,那一个不是拿着朝廷分发的俸禄?
众人皆是一愣,没想到她会突然这么说。
而更让众人意外的时她走到江震面前,无辜的眨巴着眼睛,笑靥如花的说道:“父皇爱民如子,此番夔州百姓在城外饥寒交迫,灾情如此紧急,自然是刻不容缓的解救灾民为重中之重,江大人觉得这是否亦是为人臣子应尽的本分。”
江震脸色微变,很快便缓和了过来,他恭敬的拱手。“公主言之有理,让臣等羞愧难当。”
“知道羞愧,便是极好的。”
范小面轻轻的点头,似笑非笑的斜睨着他。
江震微惊,没想到这永庆公主突然变脸,他在她略微犀利的眼神下讪笑了起来,额头的薄汗暴露了他的紧张。
他急忙转身对着身后的众人吩咐道:“公主的话都听到了?还不赶紧下去准备。”
夔州的当地官员面面相觑之后,皆是恭敬的转身离开,范小面看着他们犹如乌合之众一般散去。
“江大人。”
范小面轻声叫住他,江震回头,恭敬的谄笑道:“下官在此,敢问公主有何吩咐?”
“本公主的住所可安排妥当?”
江震懵了,这不是说灾情紧急刻不容缓吗?怎么突然又想起操心起自己的住所了。
奇怪归奇怪,他还是很恭敬的回答:“公主的住所已经安排妥当。”
“既然如此,就有劳江大人带路了。”
范小面笑意盈盈,颇为满意的对他点头,语气客客气气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傲慢。
江震不敢违抗,于是生硬的讪笑着给她带路,先多问一句都不敢,唯恐一不小心便惹怒了这永庆公主发作出来。
范小面带着自己的人,青荷小金子和夜刀,一行人跟着江震到达一座风景怡人的院落,布置别致,四处摆放着贵重的玉石瓷器。
她走进屋里看了着装修奢华的厢房,笑着赞叹道:“江大人费心了。”
这行走了一路而来的江震此时对着公主是怀揣着小心翼翼的心思了,一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了一下,觉得她这笑容耐人寻味。
“公主客气了。这都是臣应当做到。”
范小面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走进房间让青荷给她换一身轻便的衣服,而江震这一大老爷们没她批准还不能走,只能杵在屋外静静的候着。
当范小面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他手里的帕子都被他的汗水给湿透了,她笑盈盈的走过来,故作愧疚的说道:“哎呀,本公主一不小心把江大人给忘了,没想到江大人还在这里。”
江震尴尬的笑了笑,不知道如何回答。
而范小面也不指望他能回答出啥,她懒散的摆了摆手。“如此正好,江大人带路吧,陪本公主到城外走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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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小面领着小金子和夜刀一同到达城外时,几处施粥的棚子已经在叶子辰的指挥下搭起来了,灾民们在官兵的指挥下排着长队,等着一旁灶上的粥煮熟,这弥漫在空气中的粥香和地上弥漫的腐臭味交错在一起,扭曲的让人想作呕。
几个养尊处优的官家女眷在粥棚里拿着手帕嫌弃的捂着抠鼻,看着这遍地的灾民脸露厌恶之色。
此时夕阳西下,艳丽的光线笼罩在破败的屋檐之中,死气沉沉中又诡异的透出绚烂的生机。
众人看到她时,不管情不情愿,皆是要客客气气的给她行礼。
她没有让他们起来,把傲慢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看着骨瘦嶙峋,脸颊凹陷的灾民,轻声道:“叶丞相?”
“臣在,敢问公主有何吩咐?”叶子辰相对于诚惶诚恐的众人,显得淡定从容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