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典出营迎战当然有自己的考量,此时,营寨并未完全布置妥当,尤其营寨内,箭楼还都没全立起来,固守并不是好的选择。另外,新柳军上下信心十足,野战也不惧罗艺麾下唐军。
天高云淡,骄阳似火。唐军中战鼓隆隆,新柳军不甘示弱,亦鼓声激昂。
新柳军、唐军两部迅速接阵,出城的唐军在薛万彻的指挥下,首先发动了进攻,派了大约两千人猛烈冲击新柳军的阵型。
刘典本身就是府兵出身,加上这么多年的历练,临阵经验极为丰富,因此,虽然唐军攻势猛烈,刘典却并没有丝毫慌乱,立刻下令约束将士保持阵型严谨,同时分出了大约两千人并武刚车护住两翼。
刘典了解过罗艺麾下唐军特点,由于他们常与突厥、奚族和契丹交手,骑兵便成了罗艺最大的依仗。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刘典笃定,薛万彻会以骑兵冲击新柳军两翼,故提前做好应敌准备。
薛万彻名门出身,文韬武略,颇有才干,多年来也颇受罗艺器重,雍奴孤悬,其兄薛万均身陷险境,所以,薛万彻此次出城,本是为攻城拔寨而来,刘典主动出营倒是出乎了他的意料,骑兵的动作也就稍稍慢了一步,见新柳军两翼已经列好武刚车,便下令骑兵所部不可强来。
他虽然着急,却也并非鲁莽之辈,战车辅以弓弩,是对付骑兵最有效的手段之一,强攻的损失太大,得不偿失。
正面战场上,战事越来越激烈,新柳军盔甲的优势也越来越明显,尤其在这野战中,新柳军士卒占的便宜是越来越大。
自识得棉甲,李唐上下俱是心动不已,造价低、制作简单、结实耐用,是不可多得的战争利器,李渊便着手从高昌秘密购入大量白叠子。
高昌毕竟在西突厥的控制之内,和统叶护关系再好,涉及到战争,涉及到两国利益,李渊又怎敢掉以轻心。
西突厥也好,东突厥也好,虽然有骑兵数十万,甚至号称上百万,但其中披甲精锐并不算多,而且都掌握在几大贵族姓氏,如阿史那、阿史德、贺鲁部、葛罗枝、叱利等部落手中。
虽然突厥等北方游牧不缺少兽皮,但皮甲和他们平时穿的皮质衣物有着本质的区别,硝制、鞣制不仅需要一定的技术,辅助材料造价也不算低,这对很多温饱都是问题的普通部落,是负担不起的,所以,大多数突厥骑兵盔甲都是极为简陋。
人的野心是随着实力的提升而提升的,李渊认为,一旦棉甲的制作被统叶护掌握了,双方的关系是经受不住考验的,所以,购入白叠子的行动相当谨慎和隐秘。
所以目前,唐军的棉花还在试种阶段,棉甲尚未普及到全军,而且就算普及,也不会从罗艺这里开始。
笼火城上,罗艺脸色越来越难看。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虽然从未和新柳军交手,但这毕竟是潜在的敌人,罗艺不可能有所忽视,新柳军的棉甲他早就有所耳闻,也秘密的派人了解过,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棉甲的作用会这么大。
起初,杨广东征失利,曾运至涿郡的粮草、兵甲器械几乎都便宜了罗艺,但这么多年过去,涿郡人口锐减,加上连年征战,丰厚的家当也早已消耗殆尽。
现如今,其麾下普通士兵披甲率不足五成,可新柳军棉甲的披甲率却是百分之百。
而这五成的差距,在两军的对阵中却有着决定性的作用。
正面中路,唐军节节败退,新柳军步步紧逼,身后战场,已是尸横遍地,血流成河。
两翼,新柳军依靠武刚车,远了用床弩、弓箭,近了还有连弩和战车外侧锋利的长矛。唐军骑兵宛若狗咬刺猬,只觉得无处下嘴,将领狠下下令冲击数次,亦是无功而返。
无奈的摇了摇头,罗艺下令收兵。
刘典不敢脱离营地太远,也是见好就收。
薛万彻收拢人马撤回笼火城,脸色十分难看,迈步到罗艺面前,躬身施礼道:“王爷,卑职未能克敌,且损兵折将,请王爷降罪!”
罗艺不是蛮不讲理之人,战事过程他看的一清二楚,便道:“薛将军免礼,此战非你之过,是本王轻敌了。”
温彦博道:“王爷,新柳军不仅军纪严明,且装备精良,属下以为不可力敌,当以奇制胜。”
“以正合,以奇胜。不知长史有何妙策?”
“王爷,敌军至此,非是速战,而是久持,久持者,必携大批粮草,时下又天气炎热干燥,属下以为,可趁夜火攻。”
火攻?罗艺闻言微微点了点头,这确实是个办法。
再次登上城头,众人驻足远眺。
温彦博指点前方,道:“王爷请看,敌军于官道扎营,有利有弊,利者,阻住我军往雍奴通道,弊者,便是水源。”
“敌营东侧为桑干水,距离虽不远,但眼下水道被我军控制,敌军取水甚难,敌营西侧,数里之内亦无水源。”
“王爷,仅靠掘井岂能满足数万人马饮用?属下以为,此正是我军火攻之良机!”
罗艺转首看向薛万彻,“薛将军刚与新柳军交手,以为火攻之计可行否?”
说心里话,薛万彻对温彦博很是不以为然,出奇制胜是不假,可哪来那么多傻瓜任你摆布?
文臣或许可以凭着独到的见解,甚至一些吹捧之言便可青云直上,武将则不同,那都是真刀真枪打出来的,尤其到了领兵带队的主将这一层,更是战场厮杀多年,历经大小阵仗无数,才会被委以重任。
至于说夜袭和火攻,莫说是一军主将,就是普通将领,甚至征战多年的老兵都不会陌生,又怎会疏忽大意让你有可趁之机?
薛万彻施礼说道:“王爷,营寨防火、防水、防夜袭均为头等大事,敌将又谨慎老练,卑职以为,恐难成事。”
温彦博闻言心里一沉,知道夜袭火攻之事怕是要落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