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业殿,紫微宫寝区正殿,萧正登基后更名为元康殿。
转天,萧正用过午膳便在元康殿的一处偏殿批阅奏折。
更番轮直侍卫统领綦公顺之幼子、綦景曜快步走了进来,到萧正面前躬身施礼,轻声道:“陛下,军纪司张将军求见。”
綦景曜口中的张将军便是张南,萧正已经把纠察处更名为军纪司,并划归了枢密院,主事者为总都监张南,级别仅次于十二卫大将军,与将军同,萧正登基后,又封张南为东平郡公,但现在很多人还是习惯称呼其为将军。
目前凌敬等人都不在洛阳,枢密院便由张南坐镇。
萧正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张南进屋后,迈步来到书案前,躬身施礼,道:“启奏陛下,有秦将军紧急奏报送至枢密院,请陛下预览。”
萧正笑了笑,现在就连张南也是一板一眼,说话文绉绉的,大概是受了杨文昌等人的影响。
萧正接过奏报,打开后刚扫了几眼便愣住了,接着便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胸口。
张南吓了一跳,急忙问道:“陛下,你怎么了?”
萧正想要再仔细看看奏报,却发现手抖的厉害,张南冲着綦景曜喊道:“快,景曜快去叫御医。”
“不...不用了,景曜...回来。”萧正长长吐出一口气,颤抖着手展开奏报。
张南和綦景曜都吓坏了。
只见萧正眼泪扑簌簌往下掉,人却傻了一般在那里一动不动。
张南不由咽了口吐沫,轻声问道:“陛下,你没事吧。”
李曾阵亡了!
这对萧正来说,不啻于晴天霹雳!
萧正发现自己好像哭不出来,但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闻听张南询问,萧正茫然的抬起头,颤抖着说道:“张大哥,李曾...阵亡了!”
啊?张南和綦景曜大为震惊。
张南看着萧正的样子,不仅仅是担心,更是心疼!
不错,萧正现在贵为皇帝,但在张南心里,还是把萧正当做亲弟弟一般。
綦景曜也吓坏了,他从没见过萧正这般失魂落魄。
张南劝道:“陛下,事已至此也别太伤心了,要保重身体才是。”
萧正缓缓摇了摇头,双肩抖动着,眼泪越来越多,想说话却哽咽着说不出来,继而哭声越来越大,直至放声大哭。
张南见状反倒长出一口气,哭出来就好,憋着的话,非憋坏了不可。
好半晌,萧正悲声渐小,却仍是泪流不止。
张南心里犯愁,他太了解萧正的脾气秉性了,重情重义,拿他们这些人都当亲人一般,这个打击确实太大了。
说实话,李曾阵亡,张南也很难过,但眼下也只能强自忍者,如果他也哭的话,萧正怕是会更糟糕。
萧正擦了擦眼泪,道:“景曜,去叫杨仆射过来。”
綦景曜躬身道:“是。”
萧正手拿奏报,递给张南,“张大哥,你看看,是不是我看错了?”(注)
张南上前双手接过奏报,打开后仔细观看,不由暗叹一声,这上面写的清清楚楚,而且落款并非秦琼一人,还有商志忠呢。
“陛下...你没看错。”张南说道,“李曾...好样的,没给你丢人...没给新柳军丢人!”
张南心如刀绞一般,还哪里忍得住,顿时便泪如雨下。
萧正再次掩面而泣。
杨文昌匆匆而来,从綦景曜那里得知李曾阵亡,杨文昌也是既震惊又难过。
进屋后,杨文昌上前几步,施礼说道:“臣杨文昌见过陛下!”
“文昌兄,你来看看。”萧正将奏报交予杨文昌。
杨文昌看过后,说道:“陛下,古人云,‘男儿要当死于边野,以马革裹尸还葬耳。’今日李将军以身殉国,可敬可佩,陛下还当宽心才是。”
萧正擦了擦眼泪,点头道:“我知道...唉,李曾的身后之事,你和仲林他们商议一下,也派人问问李曾家眷。”
“是。”
杨文昌见萧正情绪低落,又劝了几句才告退。
萧正再无心批阅奏折,起身回了寝宫,道理他都懂,可懂是一回事,做不做得到,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赵婉见萧正双目红肿,神情恍惚,吓了一跳,他还从未见过萧正如此模样。
询问后,得知李曾阵亡,心中也感难过,又百般劝慰萧正。
萧正让赵婉去李曾府上见见李曾妻小。
翌日,萧正下旨追赠李曾辅国大将军、宿国公,谥号武烈。
经询问,李曾夫人回话,一切全凭陛下做主。
萧正便下旨将李曾遗体运回东阿安葬。
随后,萧正在元康殿召见杨文昌、许仲林、魏征、庞卿恽和臧君相。
见礼过后,萧正开门见山,道:“诸位,朕欲起兵讨伐刘黑闼。”
众人闻言,相互看了看,杨文昌率先说道:“启奏陛下,眼下粮草充裕,足可支撑。”
每打下一地,萧正便立刻下令推行新的土地政策,此举大大调动了农民的生产极性。
另外,萧正也不喜大兴土木,所以近几年所征徭役,不是修路就是兴修水利。加上这几年年头好,风调雨顺,连年丰收,所以在钱粮方面,杨文昌很有底气。
许仲林起身施礼,说道:“陛下,李唐一直在潼关、弘农、淅阳屯有重兵,此次登基大典,为防李唐扫了陛下兴致,才调回庞将军以加强洛阳城防,为何不趁机西进,甚至直捣长安呢?”
庞卿恽对许仲林的话比较赞同,说道:“陛下,李世民、李孝恭、李靖如今都在江淮,长安北面,占据弘化等地的梁师都得突厥相助又屡屡南犯,若是此时攻打弘农和潼关,李唐必乱!”
“这些情况,朕很清楚。”萧正起身说道,“就在前几日,朕也是这般想法,可是现在......”
“朕当初起兵,无非就是为了在这乱世中寻求自保,这么多年过去,朕见了太多的生生死死,就一直在思考,战争...究竟是什么?”
萧正仿佛在自言自语,众人却神情专注,包括綦景曜以及殿内役使的几个宫女都在仔细听着。
注:朕是比较书面化的自称,多数时候仅出现在诏书等官方文书上。在日常生活中皇帝常称“我“、“吾”、“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