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离开皇宫到家,这一路上王伏宝都愁眉不展。
自古伴君如伴虎啊,王伏宝心里对窦建德十分不满,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王伏宝心里十分后悔,当初一冲动与萧正相认,现在想来,怕是当时萧正就意识到不妥,所以才对自己冷淡,怪只怪自己太蠢了。
囡囡大名叫宁莲,当初和祖父离开东阿后,便回到老家临邑,萧正当时给了一贯钱,不仅给父亲治好了病,家中生活也略有好转。
哪知没过多久,齐郡便盗匪四起,接着就是王薄起义,再加上遭遇洪水,临邑一带百姓苦不堪言。
囡囡家中祖父病逝,一家人生活再次跌入谷底,万般无奈,囡囡想再去求萧正,可历城一带连番大战,阻断了南去的路,而且这么久过去,囡囡父母不信萧正还会再伸手相助。
后来实在没办法,一家人随着流民渡过黄河进入河北地界,颠沛流离中,父亲去世、母亲去世,囡囡觉得天都塌了。
就在囡囡走投无路想卖身葬母的时候,遇见了王伏宝,王伏宝见这小姐弟十分可怜,动了恻隐之心,便出手相帮。
当时,王伏宝已经是高士达手下的一个小头目,还略有家资,帮着囡囡葬了母亲,带着这小姐弟回到家中。
王伏宝母亲见囡囡年纪虽小,却眉清目秀,而且很懂事,就收了囡囡,准备大了给王伏宝当媳妇。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囡囡也嫁给了王伏宝,夫妻很是恩爱,但囡囡始终没忘记当初萧正的恩情。
只觉得那碗鸡丝粥是她吃过最香甜的美味,那身衣服,那双鞋子,都已经在颠沛流离中破损、遗失了,只剩下两片手帕,一直小心的珍藏着。
听丈夫提起新柳军,提起萧正,囡囡并没想到是当初那个萧大哥,他也不知道萧大哥的名字啊。
之后又听说萧正是从东阿去的渤海郡,囡囡才让丈夫打听打听,是不是当初帮自己的恩公。
王伏宝也不确定新柳军的头领是不是妻子的恩人,也没机会去问。直到窦建德与萧正结盟,王伏宝才有机会当面询问。
后来得知萧正很冷淡,囡囡心里十分失望,不过她觉得也正常,萧大哥是做大事的人,哪还能记得当初的小事?
这件事过去后,夫妻俩也没再提起。
今天王伏宝回到家中,囡囡就知道丈夫有心事,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身为枕边人又怎能毫无察觉?
囡囡关切的问道:“夫君,你今天怎么了?”
王伏宝上前扶住妻子,“小心些,别动了胎气,我没事。”
囡囡知道夫君这人性情耿直,为人仗义,很容易得罪人,便劝道:“夫君,在外面行事切莫冲动,能忍则忍,不要轻易得罪人。”
王伏宝见妻子一脸的关切与担忧,心下十分自责,对窦建德愈加不满,但此事也只能放在心里,说出来的话,恐怕会让妻子更加担忧。
王伏宝笑着说道:“放心吧,莲儿不必担心。”
当天傍晚,夫妻二人刚用过晚饭,下人禀报说宫里来人了。
宫里来人?王伏宝很疑惑,这么晚了宫里派人来做什么?
等迎进几个宫女,王伏宝才知道是来接囡囡进宫的,是曹皇后想囡囡了。
王伏宝心中大怒,愤恨不已,他不仅恨窦建德,更恨自己,都是自己无能才连累了妻子!
可事已至此,又能怎么办?反抗?王伏宝立刻打消了这不切实际的想法,如果是他自己一个人,或许能逃离乐寿,可家中还有老娘,还有妻子,无论如何也跑不掉!
囡囡也很疑惑,感觉事情不大对,但有宫女在旁也不好询问夫君。
只好说道:“几位姐姐少待,奴家去与娘亲辞行。”
“不必了,皇后娘娘还等着呢。”领头宫女阻止了囡囡。
囡囡疑惑更重,拿眼睛看着夫君。
王伏宝已经恢复了冷静,说道:“莲儿但去无妨,小心身子。”
囡囡只好点头,“那好,劳夫君和娘亲说一声。”
见宫女带着囡囡离开,王伏宝气的将前厅砸了个稀巴烂。
王伏宝老娘得到下人禀报,急忙到前厅找儿子,一进屋子,老太太吓了一跳,“伏宝,你这是干嘛,作死吗你!”
“娘,你怎么来了?”王伏宝急忙上前扶住老太太。
“我不来,我不来等着你把家拆了?”老太太打掉儿子的手,“说,是不是和囡囡闹别扭了,我可告诉你,你娘我等着抱孙子呢,若让我儿媳气着了,我饶不了你!”
“娘,这哪跟哪啊,我什么时候和囡囡闹过别扭!”
“哼,谁知你抽什么风,囡囡呢?”
王伏宝低头说道:“囡囡被皇后娘娘接宫里去了。”
“接宫里去了?”老太太有些吃惊,“怎么这么突然?”
“嗯,说皇后娘娘想她了。”
“唉,真是折腾人,囡囡都三个多月的身子了,你没叮嘱她小心点儿啊!”
“娘,你放心吧,我都叮嘱了,不会有事的。”
好说歹说,王伏宝算是安抚住了老娘。
转天一大早,王伏宝被召进宫里。
也不知怎么就和窦建德吵起来了,随后,王伏宝被当场拿下关入天牢,准备第二天午时处斩。
事情闹得乐寿城沸沸扬扬,萧正所派细作自然得知了消息,可把几个人急坏了。
有心去府里直接问问王伏宝妻子,到府门才发现,大量兵丁把手,根本无法靠近。
几人只好紧急将消息传回去。
第二天午时,王伏宝被押赴刑场。
只见王伏宝衣衫不整,发髻披散,十分狼狈。
整个刑场戒备森严,老百姓在两侧围观。
行刑台上,王伏宝跪在地上,垂头丧气一言不发。
午时一刻,监斩官询问周围有没有亲人相送。
这时从台下走出七八个人。
领头的上前说道:“大人,我等是王将军旧部,想送王将军一程,还望大人开恩。”
监斩官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快点儿!”
几人互相瞅了瞅,齐齐走上前去,叫道:“大哥,我们来送你了!”
王伏宝这才抬起头来,看着台下的几人,苦笑道:“你们来啦。”
几人看着王伏宝,不由落下泪来,“大哥......”
王伏宝沉默着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