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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天机”神通,号称是“必得天
机一线”。
是在瞬间发生的无数选择中,捕捉最
准确、最精妙的“神之一手”。
在神通开花之后,更是可以连启数手
,步步最优。倚仗这一门神通,陈算在同
境之中少有对手。于景牧战争里亦是屡斩
强敌,建立威名,完成了勋业的初步积
累。
当然,天地至理,不能穷极。即便是
“天机”神通,亦有其局限所在。陈算不
可能真个拿到天底下“最正确”的选择。
内府修士看到的“最正确”,和当世真人
看到的“最正确”,难道能够相同?
所谓真理,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环
境,也常常会有变化。
因而天机神通所得的“神之一手”,
亦只是在某种限制下的最佳选择。
譬如以他现在神临境的修为,这最佳
一手,大约是会以洞真修为的眼界做出。
以高弈低,自是无往不利。
而陈算在目睹姜望与钟离炎这一战后
,连算十三次,是七胜六负的结果。严格
来说,算是小有优势。
可问题在于,今日青牙台这一战,在全程压制对手的情况下,姜望绝对未有展现出巅峰力量,他却是将自己的巅峰实力代入进去计算的。
双方真正巅峰力量的对比……只怕会很惨烈。
诚然真实的厮杀有无数种可能,卦算不可能完全料定。但他更清楚一点——姜望绝对是现世最顶级的战斗天才,在真正的生死搏杀里,表现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的生死搏杀里,表现只会更好,不会更差。
这是他亲眼目睹,亲身体会过的。
所以他叹息。
他不是一个有好运气的人。
或是“天机不应,人道常缺”。
道历三九一九年的黄河之会,本应是他扬名立万的场合。但却无端受累,连出场的机会都没有。景国所有的荣光,为太虞真人李一所独享。
同年发生的星月原之战,景齐天骄相争,本也是他证明自己的场合。可玉衡星辰易主,姜望自天外而来,使齐天骄胜景天骄,他陈算也成了背景。东天师后来找上玉衡,警告那位新晋的玉衡星君。可于他陈算,又有何用?
一步慢,步步慢。
景牧之战他赢得了一些荣誉,但与齐夏战场上以军功封侯的姜望相比,差了不止一筹。当然这跟战场形势有很大的关系,所谓“时也运也”,可别人不会这么想。
别人只会说,他陈算的确不如姜望远矣。当初在星月原,输得不冤!
这回来草原,携景国大胜牧国之势,他是有心证明自己的。
可这次是真的打不过了……
这时候人已散尽。
偌大斗场看台空空荡荡。
如同天机总是在空茫中探求。
陈算想了想,默默取出来一个斗篷,给自己戴上。
景牧之间大战方歇,尤其他作为战胜那一方的使节,应邀来参与这次神冕祭司的继任典礼,其实是很有一些尴尬的。
虽然牧国官面人物不会有谁针对他,但牧国百姓就很难保证了……若是不遮掩一下就出门,挨几只臭鸡蛋烂土豆,可就有些难看。
姜望走进长长的甬道。
赢得如此漂亮,自然迎来了乔林等随扈崇拜的眼神。
尤其乔林,那叫一个马屁如潮。
姜侯爷认真地听完了之后,并不严厉地批评了乔将军溜须拍马的行为,对护卫工作做出高屋建瓴的指导,强调了求真务实的工作态度……
如此消磨了一会时间后,便等到黄舍利过来。
一见姜望,黄舍利脸上的笑容就泛起,直接递过来一只松鼠匣:“你的分成。
姜望也不客气,接过来看了看,惊讶道:“这么多?”
黄舍利眨了眨眼睛:“主要是时间太紧张,没来得及运作,不然不可能只挣这么点。”
打这么一场,连个皮都没擦破,就赚这么多元石,姜望心里有些不踏实:“你不会照顾我,偷偷给我多分了吧?”
黄舍利哈哈一笑:“这你就大可放心!事先说好多少就是多少,你长得就算再好看十倍,也不可能从我这里多抠一颗道元石走。”
“看来我还是低估了牧国人的富裕程度。”姜望感慨道:“花这么多钱看别人打架,图什么啊?”
黄舍利笑道:“你是低估了你现在的名气。这东西很值钱的!”
姜望道:“名气这种东西,来如堆土去似塌山,输一次就没有了,没什么可贵。”
“那可未必。千古以来,名利何贵?名即是利,名即是权,名即是器。”黄舍利看向他手里的长相思:“名最养人,名亦养器。养成大势滚滚,自然无往不利。就好比你这柄名剑,它的名气越大,灵性就越足,如此便可以一直匹配你的修为,不至于反成累替。有朝一日,能够真正刻印青史,也未可知。
姜望只道:“名虽养人,噬人的时候也厉害。如有一日,输给排名不如它的兵器。之前所有因名气而附加的东西,都会转嫁出去,徒做嫁衣。
黄舍利一手环胸,支着下巴:“想不到大名鼎鼎的姜青羊,是一个这么悲观人
“大约我并不是悲观。”姜望笑笑:“谁都会输。’
黄舍利想了想,又道:“对了,未经你允许,我记录了你和钟离炎的这一战。你可以开个价钱,让我买下它的记录权。又或者·……”
她取出留影石,在姜望面前晃了晃:“把它拿走。”
这位风格独具的荆国美人,很认真地补充道:“我保证只有这一份。”
她是这么灿烂的一个人。
当她认真说话的时候,你真的很难从她的美眸中移开视线。
“你留着吧。”姜望语气轻松:“如果对这场战斗有什么想法,也欢迎你随时
跟我讨论。”
“好呀!”黄舍利喜笑颜开:“我今晚就来找你聊一聊。”
“……晚上要打坐,不如约在明天早晨。”
“也行。”黄舍利笑容不改:“朝露含光的清晨,很适合与你见面。”
姜望败逃。
…
…
带着乔林等人走出苍狼斗场,还没多远,便有两个女子着急忙慌地追上来。
乔林顷刻拦在前面,横剑道:“不得放肆,这是大齐武安侯!尔是何人?”
此刻天空碧蓝,白云闲哉。
两个娇俏少女往那里一站,活泼鲜明的青春气息,已是风景。
走在前头的妙龄少女,丝毫不惧,垫脚扭头,绕过了乔林的遮挡,对姜望喊道
“小女子忽额连珍意,求见武安侯!”
姜望看了她一眼,并不认得,倒是认出了站在她旁边的乌颜兰珠。
当初还辩过经呢!
便摆了摆手,示意乔林让开,温声笑道:“姑娘拦我,所为何事?”一秒记住赤心巡天最新秒更:///book/8088/保存收藏分享链接,下次回家不迷路。
“小女子忽额连珍意,求见武安侯!”姜望看了她一眼,并不认得,倒是认出了站在她旁边的乌颜兰珠。
当初还辩过经呢!
便摆了摆手,示意乔林让开,温声笑道:“姑娘拦我,所为何事?”
名为忽额连珍意的草原女子,在试图冲破乔林阻拦时,尚还大方勇敢,此时姜望这么迎面一问,她却一下子红了脸颊,且那晕红直往耳根蔓延。
双手紧紧地攥着一只香囊,支支吾吾了半天,眼睛一闭,手一伸:“请您务必收下!”
姜望双手接过:“多谢姑娘。正好最近蚊虫猖獗,挂在房间里,想来可以省心很多。”
忽额连珍意整个人晕乎乎的,一时不知云中雾中,下意识地就准备离开。
相较于自己的好姐妹,乌颜兰珠胆子显然大得多,使劲瞧着姜望,还探出手掌来,试图去遮姜望的上半截脸,想用面前的这个下巴轮廓,去验证记忆里的那个
人。
忽额连珍意惊觉过来,一把拉住她:“不得无礼!”
姜望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便带人离去。
“哎呀你干嘛啊,怎么敢动手动脚的!?”
忽额连珍意惊魂未定,那种旖旎的恍惚都被吓没了。
她出身于忽额连部族,乃是族长嫡女。在草原自也算得上贵族,见过了太多性情乖戾的大人物。
今次也是看决斗看得心潮澎湃不能自已,才鼓起勇气来送一只香囊。是万万不敢有什么冒犯的举动。
不成想乌颜兰珠这丫头失了魂般,竞敢去摸齐国武安侯的脸。当他是春车上的神华男子吗?
紧张地扯住好姐妹的手,不敢再放松,不住地抱怨:“你在想什么呢,傻啦?幸亏武安侯性格好,不与你计较,不然若
是因此发怒,不是你一个人要出事,涂氏都保不住你。
“他本来就是个很好的人啊。”乌颜兰珠说。
她忽然就缄默了。
忘了是哪本书上说,“有的人注定只是惊鸿一瞥。
不记得前句,不记得后句。
偏这一句,不知怎么记得了。
又在这一刻,忽然懂得。
脾气再好也不见得就会对你宽容啊
,再者说他是战场上杀出来的侯爵,你怎
知他会不会随手就那么一剑…·…”
忽额连珍意还在说个不停。
乌颜兰珠仰头看着天空,碧蓝如洗,一眼无际。而先前那朵很像骏马的游云,已散落。
……
回敏合庙楚国使节驻地的路上,钟离炎总感觉路人的眼神都不太对。透着两分不屑,三分嘲讽,四分凉薄,五分同情。
至于为什么加起来比十分还多了四分,那是因为路人之外,还有路上的狗。
“看什么看!”钟离炎抬起巴掌来就是一耳刮子,扇得那条正在打量他的牧羊犬原地转了一个圈,呜呜叫着夹起尾巴就跑。
“他就是钟离炎啊?”路边有人这么小声说。
“是不是跟齐国姜侯爷决斗的那个?
瞧这个倒霉样,输了吧?”
“那还能赢?也不看看姜望是谁!”
“输了还这么狂?”
“嘘,别说了,这人心眼小的很。没看到狗都挨揍了?”
“啧啧啧,什么人啊!”
零零散散的议论声,就这么一轮一轮地传进耳中。
钟离炎大怒。
污蔑,这些人简直是赤裸裸的污蔑!我钟离炎岂是个心眼小的?这要是搁楚国,全给你们流放了!
但毕竟不是楚国。
心情很不愉快地回到敏合庙,钟离炎想了想,转向了后门。谨慎地摸到楚国使节所在的区域,悄无声息地钻进院子里。这几日运势不好,他打算不再出门,一直待到继任典礼开始。
然后他就看到了……
斗昭。
大名鼎鼎的斗家大少正在吃蜜瓜,吃得汁水四溅,那叫一个香。
抬眼瞧见他,还大方地招了招手:“来,尝一口。草原的翡蜜瓜,可是一绝,价比黄金呢!”
钟离炎黑着脸:“你在我院子里干什么?”
斗昭顿了一下,看着他道:“我想了想,要等你的好消息,还是应该在你的院子里等。不然容易错过。怎么样?看你这么嚣张,想必是赢了?”
钟离炎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哈!”斗昭的音调,有一个明显的拔高:“原来输了!”
钟离炎大声驳斥。
说一些什么“不以成败论英雄”谁说得准”、“地太滑”之类的话。
斗昭笑容灿烂:“说起来啊,其实我与姜望也定了战约。”
他斜睨着钟离炎:“只不过呢,姜望觉得自己刚从草原猎魔回来,不够状态跟我打,请求休养几天。没想到你会这么着急地去丢人,喏,信还在这里呢,你要不要看看?”
钟离炎眼睛冒火。
“误?”斗某人一脸的困惑、不解、迷茫:“他不是要休养的吗,怎么还见缝插针地跟你打一场?难道他会这么瞧不起你,只把你当个添头?”
但一时也分不出是姜望更可恨,还是斗昭更可恨,索性一起恨。
两个狗贼!
斗昭全不管钟离炎心情如何,摇头晃脑,一句接一句地往他心里戳,脸上甩。
钟离炎愤愤不平地驳斥,可毕竟战败是赤裸裸的现实,全无招架空间,被骂得脸色阵青阵白。
斗昭自己其实很明白。
钟离炎完全是被他压制得太厉害,才会对正统修行路失去信心,转而开拓武道。
弃术修武,说起来是好大气魄。钟离炎也的确是有绝佳天资,绝大毅力的人物。也在事实上能够带给他一些压力。
但截止到目前,也仅止于“一些压力”的程度……
无论表现得怎么不服,怎么屡败屡战,怎么败而不馁,钟离炎在内心深处,是对那种差距有所认知、甚至可以说是有所畏惧的。不然怎么会放弃在正统修行路上
那么多年的积累?
这种畏惧,会永远地阻隔在他的道途前,直到被他战胜的那一天。
而这,并不是钟离炎的错。
任何一个有志于最强的人,与他斗昭生活在同一个时代,信心都会被不断地摧毁。有的人能够重建,有的人不能。
钟离炎已经算是难得。
不管怎么说,这家伙都是一个很好的陪练,斗昭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帮忙开解一二。就这么垮了可不行,像伍陵他们,还不如钟离炎够打呢。
念及这些,斗昭稍微克制了一下,改为一声长叹:“其实也不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打不过我,不得不放弃之前
为一声长叹:“其实也不能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一直打不过我,不得不放弃之前的积累,转修武道。你今日也未必不能多撑几个回合。”
这话听得钟离炎眉关紧锁。
“与我生在同一个时代,是你最大的不幸。但天下不幸者,岂独你钟离炎?”斗昭一副‘我很理解你’的样子,施施然道:“我个人建议你还是要看开一点。”
钟离炎勃然大怒:“你算个雀雀毛!
守在院外的大楚神罪军精锐,只听得院内忽然一声轰响。
而后是乒乒乓乓,许久未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