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翎目光沉重:“知道了道种又能如何?击败慕容垂对你来说或许并非难事,但是想要剥夺道种,那就太难了!”
“几乎不可能!”
“道种乃是修行者自我扭曲大道而成,与自我的纠缠极深!”
“元神之后才能以无极之力,用自己的一切扭曲大道,凝结成种。它本因自我而成,如何能被其他人剥夺,除非以天魔夺道之法,将他的一切都夺走!”
高翎看向钱晨的目光,如同看一个疯子。
“我知道为何我的本性如此渴望吞噬你了!”钱晨依旧在剖析着‘自我’。
他看向高翎的目光奇异:“原来我性格如此恶劣,喜欢‘显圣’。渴望智慧、知识、大道的背后,存在着炫耀智慧、知识、大道之心,故而我心需要‘愚蠢’、‘无知’、‘傲慢’的他心来依托,以满足一个名叫‘装逼’的过程!”
“原来我竟是如此低俗之人!”
钱晨已经发现了高翎吸引他的人性是什么了。
他一边揣摩着这种自我的‘分别心’如何向他我转化情绪,产生动性,然后由这种动性满足自己的魔性,这种玄妙而充满魔性的过程。
一边反省道:“所以,我是一个需要‘装逼’才能生出无穷智慧的俗人?不对,是我的本性乃是动性,只要心中产生动性,自然就有无穷的魔性衍生。而动性玄妙无比,目前来说,我只是以佛法观察了一部分,如何利用自我和他我的差别心,产生情绪和动性!”
“但是剥人家的皮,穿上他心以产生差别心,继而生动性,以长魔性……”
“这本身就太魔性了!太邪门了!这佛法怎么越修越邪门,一定是佛祖的底子不对!”
钱晨对着被自己剥离名相皮囊的高翎,倾诉道:“道种的确等闲无法剥夺,嗯……以外物辅助凝聚的除外,毕竟除了足够强大的自我可以凝聚道种,足够多的自我也可以!”
“两种凝聚道种的方式!”
“一种是元神爆发,太乙道果之中无数‘真我’,那一点一点微弱扭曲大道的力量重合,最后完成大道彻底的扭曲,闭环,诞生道种。”
“另一种是足够多的‘他我’重合,在相互排斥、吸引和扭曲之中,用众人之力,借助差别心的无穷动性,或是愿力?念力?信仰?也可以慢慢扭曲大道而成道种。”
“前者是个人现实对大道法则的扭曲。”
“后者是信仰、合众、浊染、灵情等等,借助众生之力对大道的扭曲。”
“前者是根本道种!后者在古神时代便是业位,神格,神位,神箓,被称为天地道种。其中精纯者乃是大道在人心之中的映射,就犹如透过人心去查看大道,必然被人心扭曲。这种扭曲亦可化为道种,而且是先天道种,诸如时空、因果、清浊……”
“而驳杂者,便是强自以人心扭曲大道创造法则,此为后天道种!诸如战争、金钱、桃花等等。”
“根本道种,天地道种,先天道种,后天道种,算是四大道种分类。最上者以元神大道无穷自我,完成道种的扭曲,但却倒映天地间最为精深的种种先天大道!便是先天根本道种。夺取了天地大道的权柄,彻底圆满时相当于天地之中一尊根本大道所化的至高神只,甚至开辟全新的法则。”
“昆仑镜的时空道果,造化鼎的造化道果,阴阳扇的阴阳道果皆是如此!一旦被它们占据大道,便成为了天地执道的一部分,拥有在诸天万界无量众生都无法想象的神通。”
“其中者,以元神大道扭曲道种,但最根本的大道已经被占据,只能拼凑,扭曲全新的道理,从大道细支末微的地方扭曲,诸如战争道果、征服道果,皇帝道果。”
“最下者,借助外力,众生愿力,扭曲大道,成就道果!”
高翎的神色惊恐道:“所以,慕容垂的征服道种,乃是自身元神以无极之力扭曲大道而成,虽然不是最上乘的根本大道,亦是一种自我现实在大道中的表达,如何能夺取?”
钱晨笑了起来,他的目光让高翎心生寒意。
坐下的穷奇,更是感觉到那分裂重瞳映射的无穷邪恶而战栗,直接跪倒了下来。
“这就是为何慕容垂宁可冒犯魔道禁忌,也要暗中将你月魔宗控制的原因!”
“因为他的征服道种最为克制你们月魔宗的道法,但也被你们月魔宗的道法死死克制。你们互为道反啊!哈哈哈哈!”
“虽然并非完全的道反,虽然他们可能不知道道反的存在。”
“但是这种互相克制的关系,依然让慕容垂极为忌惮,修成画皮道果的月魔,或许是世间唯一能剥夺他道种的存在。哦!现在还有我,其实佛门的几尊大能也可以!真我道果估计也行……好吧!人有点多!但他绝不敢让月魔知道他的道种存在,却是一定的!”
高翎不解道:“你是说,月魔画皮经有可能夺取他的道果,所以他才如此忌惮?”
“月魔画皮……有点困难,但它其实一宗与佛门大道联系很深的魔道法门。”钱晨平静道:“之前我剥你的皮的手法,应该就是月魔画皮宗最高的造诣了,甚至有些超出了其中的道理。毕竟皮囊之中的空性,却是只有用佛门中观宗的佛法去反证,才能得到的成就!”
佛门的中观宗十分奇怪,其佛法乃是在辩驳,在反驳其他佛门大法之中印证而出的。
它的成就之法,是先修其他佛门大法,然后对其做空,得其空性,所谓是遮非表,否而成道,摒弃佛法之实而求其空。
钱晨便是用了其中的道理,对月魔画皮经做了证空。
将月魔画皮经所修的‘我’,分为三支。
其中皮囊为名相!名既是万物之表,亦是心识万物之色相。
诸如认识一块石头,摸上去坚硬,‘坚硬’便是其名,看上去黝黑,‘黝黑’便是其名,最后种种对于石头的认识、概念聚合在一起,成为了一个浮起来便能概括那个概念的念头。
就是石头的名相。
而剥去皮囊,暴露的存在为实相!
其实,乃是不由心感知,就像石头如果没有触觉,便不知道其‘坚硬’但就算不知道其坚硬,石性却依旧存在,剥离了‘名’,暴露出来,不因心而成的东西便是实。
其存在,便是实相。
名,实皆去,剥离名相——石头因心而生的种种概念,剥离实相——毁灭石头的虚假本性。留下的皮囊之下,空空如也的东西,就是真如——空性。
钱晨将月魔画皮经化为佛法,便是剥离皮囊化为名相,脱离实体化为实相,然后用皮囊之中空空如也的真如,证出空相来。
将好好一门中观论证佛法,一门好好的月魔画皮魔法,修成了如今这般诡异的样子。
高翎便是可怜的名相。
高翎这个存在一切的皮囊,记忆,意识,一切因心而来的表征所化的名相皮囊,被钱晨披在了身上。
因为手艺实在高超,甚至连心都被掀了下来,化为了钱晨本心外面的一层皮。
便是慕容垂感觉不对,以征服道种烙印夺取了高翎,也无法察觉藏得最深的钱晨实相。
高翎虽然有差别心,但钱晨的实相藏在他皮囊之下,钱晨所领悟的一切,自然也会通过他的心表现出来。
虽然有偏差,但这种偏差又和钱晨本心的认知产生落差,形成动性(魔性)。
“征服道种便是对名相的扩大!”
高翎恍然领悟道:“难怪你叫它征服道种,或者说外我道种,其实外我道种更为贴切……”
“那是因为我如今持着佛法!”钱晨反驳道。
高翎却没有理会他,喃喃道:“外我,便是‘我’的最大轮廓,既是‘我’的外延,是一种论证,论证最大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的念头是我,我的想法是我,这是最根本的‘我’,若我赤裸裸而来,我的名字是我,我的身体是我,这是我的外延……”
“若是我穿上衣服,衣服是不是我的一部分呢?”
“若不是,那皮囊为何是我的一部分,衣服难道不算一种皮囊?他人眼中的我,难道不是我?”
“他人眼中的我是我,那我的财产,我的物品,我的东西,自然也是我。”
“对于一个皇帝来说,那么我的国土,我的子民,是不是我?”
“一旦外我最大化,我的边界达到极端,我心生世界,我的心所认识到的一切皆是‘我’,这便是征服道果的根本道理——论证‘我’的外延能有多大。一旦论证心相皆是我,便要以绝大的毅力和气魄,将所有的‘外我’烙印上印记,强化它们属于我的概念。”
“最后扭曲大道,证得外我!”
“将自身的轮廓外化,将自己拥有的一切炼化成‘我’!”
钱晨冷笑道:“如此怎么能叫征服道果,不应该叫外我道果吗?”
“征服道种,是外我的延伸,既论证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的外延,而什么样的东西属于我……征服!所征服的一切都属于我!慕容垂以佛入魔,以战争道果求‘我’,便衍化出了征服道种这种东西。”
“其道种便是外我,证道之法便是征服,将一切外延内炼为我!”
“所以,龙城,魔军,乃至月魔宗,都是慕容垂的一部分,其元神寄托在外我之中,我们所见的那个慕容垂根本不存在,而是依魔军对他的观察,凝聚外相而成!”
“穷奇妖部,柔然胡庭,和他联盟的种种势力,也正在被他炼化为道果的一部分。”
“嘻嘻,这些人根本不知道他们在被人炼化为道种的一部分。”
“慕容垂以灵宝龙城为其实相,以魔军和其所征服的一切,属于他的一切为名相!将征服道果寄托在大天魔尊号之中,将元神寄托于‘外我’!”
“他的外我已经炼成了大天魔之名相,一切曾经有大天魔之名的存在——武安君、李斯等等,其留下的痕迹皆为慕容垂。难怪此人为一代军神,只怕前几代大天魔留下的痕迹,都被他炼成了分身,获得了他们倒映在时光中的智慧和神通!”
“还有他的魔军,也被他的外我炼成了名相。”
“一切魔军之中的兵家修士,弟子,乃至战马兵戈器具,属于魔军的一切,都被其炼化为了慕容垂的一部分,包括你们月魔宗,所以你在他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因为高翎也属于慕容垂,乃是其外我的一部分!”
“除去魔军之外,太乙道果之中的无穷自我,更是我的外延。”
“如今慕容垂已经完成了一切属于我的东西,都是我的论证,以自己的元神炼化外我,囊括属于他的一切,现在他要更进一步,扩大外我,征服,征服一切!”
“将土地化为外我,将被征服的小世界化为外我。”
“他应该已经征服了几个小世界,将其化为我的轮廓,汲取其中的世界法则来孕育道种!如今小世界已经不能支撑征服道种的进一步成长,所以他要来地仙界,征服,将外我烙印在地仙界的一切之上,掠夺其中的法则、道韵,孕养道种开出的花!”
钱晨笑道:“所以你明白,为什么他要早早征服月魔宗了吧?”
“因为你们月魔宗乃被他克制,一旦征服道种烙印在你们的皮囊上,所有月魔都属于他,都是他的一部分,你们对他一点反抗能力也没有!”
“但你们又是最克制他的,因为他的外我太大,他的名相囊括了一切,便是太乙道果中无数真我,无极之力让元神极大的爆发,也终究无法笼罩一切!无论征服道种有多么神妙,一旦自我摊开,那么控制必然不足!”
钱晨仰头看向头顶,龙城宛若一个巨大的‘井’被天地包裹。
而龙城,魔军,钱晨所触及的一切物质,乃至整座阴山,都被一个巨大的元神所包裹,化为那个名为慕容垂的存在!
“这是一个巨大的皮囊!”
“种种外相,他所征服的一切,都是一个披在外我之上的巨大皮囊,只要微微一划,便能破开一道刀口,然后解离种种名,脱落种种相,那么一撕!”
“名为大天魔,囊括魔军、龙城、征服道种,慕容垂一切‘名’的那层皮,便会被撕下来!”
钱晨露出一个充满魔性的笑容:“当然有点难,毕竟征服道果论证一切被我征服的东西属于我,一切属于我的东西就是我!”
“我并非要论证这些不属于他,也不是他,这太简单了!”
“我要论证,这些都是慕容垂,都属于慕容垂,大天魔是慕容垂,大燕魔军是慕容垂,甚至那几个被征服的世界组成的大燕国也是慕容垂!”
“最后撕下皮囊,慕容垂就是我!”
“慕容垂是钱晨的一部分……”
钱晨看着自己披在身上的高翎皮囊,他已经被慕容垂征服,成为慕容垂的一部分,但现在,他也是钱晨,成了钱晨的一部分。
他已经找到了刀口!
从这一点切下去,破开慕容垂的皮囊,然后缓缓的划开。
月魔宗是慕容垂,月魔宗也是钱晨,龙城是慕容垂,龙城也是钱晨。
这样一道刀口缓缓延伸,慕容垂中属于钱晨的越来越多,直到贯穿一道刀痕,然后将一切剥离,狠狠扯下来,化为一张属于钱晨,名为慕容垂的皮囊!
“桀桀桀桀……”
钱晨面露微笑,缓缓摸着穷奇的脑袋。
虎首厚实的耳朵在他手中变化万方,从高翎这缓缓切入的刀口开始,钱晨骑着穷奇在龙城之中慢慢渡步,一道血线似有似无的从虚空划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