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家踏翻尘世路,一肩担尽古今愁。”
说着话的是个老年流浪汉,颌下一缕缕花白的胡子,头发长期不洗引起蜷曲,连白带黑像头上落了雪。
瘦削的脸上遍布着黑、灰、褐三种颜色,分不清哪种是泥垢,哪种是灰尘,哪种是老年斑。嘴里叼着一支没点着的香烟,牌子模糊不清,长度倒是够一整支。
身上的衣服是旧时代的军大衣,长满了油渍和污泥,好似苔藓地上翻出泥土来,背着一个蓝色的登山包,登山包很干瘪,挂在他身上显得有些松垮。
与人们印象中的流浪汉不同是,这个老汉手里拿着一根翠绿如竹的棍子,在他打走野狗、拨开垃圾堆的过程中,这跟棍子丝毫不见污秽和损耗,看着就像宝物。
这样的东西拿在一个老头手里,就像少儿持金过市,免不了被人窥觑。在他走进这个城市的瞬间,就有数百个目光扫向了他。
自我要求强点儿的,让自己不去想那个好像翡翠的棍子——说不定是塑料做的;好事一点的,议论纷纷,说要打电话给派出所、收容站,却都把手机拿出来拍照。
只有一队小伙子,跟着这老头进了个小巷子,这是行动派。
老头靠近了一家面馆,拿一些零碎的钱换了一碗汤面,店家还赠了他一支烟。
老头把那支烟架在耳朵上,退却了店家递给他的火,指了指左右两个耳朵上架的烟,“慢慢抽,慢慢抽。”
店家犹豫了一下,往门外看了看,又返回了厨房,舀了一晚面汤,“老人家,吃完了赶紧走,往大道上走。”
老头点点头,示意明白。慢条斯理地把面吃完,又喝了那碗面汤,“原汤化原食。”
甫一出门,就被几个小子围住了。
“二叔您怎么跑这来了,快跟我回去——”嘴里说着,几个小伙子把老头一搀,拖到了一个无人的角落里。
面馆里的店家目睹了这一幕,他当然知道那几个小子没有什么所谓的二叔,手里的擀面杖拿起又放下,随后掏出手机来,准备报警。
“不用急,”一只有力的手握在了店家的手上,“那个老人,可不是好相与的。”
店家扭头一看,五个大小伙子穿着西装、长衫、牛仔装、运动装,好像在玩cosplay,那是他年轻时流行的一种聚会。
再回头,他的小店里多了两个人,一个矮小瘦弱的老头,看起来气度不凡,一个一袭白衣的男子,还有点小帅。
“这个老乞丐,真会玩,多大岁数了,还搞扮猪吃虎这一套。”司马良要了碗面,吃了起来。
两分钟都没到,老乞丐又从店门口过了一遍,还是那副打扮,只不过后边的登山包多了不少东西,鼓了起来。
“你这个污衣派的大长老,就是靠钓鱼维持生活的嘛?”张部长悠悠说道。
老乞丐明显愣了一下,看起来神魂方面的修行并不强,张部长、司马良加上五行天小队这么多人,他也没发现。
老迈、衰弱、邋遢这些气质瞬间从他身上消失,手也不抖了腿也站直了,一手把棍子紧紧拿在了手里,另一只手伸进登山包里,引得五行天灵气波动,一个微型的五行阵扣在了张部长身上。
老乞丐的手拿了出来,是一支好烟,刚从那几个小子手里搞来的,叼在了嘴上,手一搓便燃起了火焰,点着了烟。
“乞讨哪有钓鱼好玩儿,放心,我也没杀人,给他们一点教训罢了,”老乞丐美美地抽了一口,忽然想起了什么,“应该抽耳朵上的,好烟留一留。”
“内力倒挺精纯,架子也不小,”司马良吃罢了面,擦了擦嘴,“您老要么动身,要么上路,选一个吧。”
这是张部长处理丐门方案的一环。
对面的老乞丐姓卢,是范阳卢氏的庶出子弟——说是庶出,其实就是被排挤的狠了,流落街头。
凭借从家族里偷出来的降龙十八掌,给丐门打下了最初的基业。起初,老乞丐纠集了一些贫困的流浪汉,他们都是灵气复苏之中被冲击失业的一群人,还很团结。
可是后来,人贩子,各地的流氓、青皮加入了进来,一个天赋极佳的人——无论是权术天赋还是古武天赋都极佳——开发出了打狗棒法。
卢老头祭炼一辈子的棍子变成了打狗棍,他本人也被推选为丐门污衣派的大长老,这个位置实至名归。而那个武力不在他之下的人开创了净衣派,利用犯罪得到的财富让他们迅速富裕起来。
卢老头虽强,却难以对那个净衣派的首领下手——人家对你毕恭毕敬,把打狗棒法交给了你,还让你执掌丐门,就算你卢老头是丐门开创者,也不能这样慢待功臣!
换句话说,卢老头被架空了,成了一个有名无实的丐门首领。资源、人事、财权都掌握在人家手里,新进的弟子大部分是生活失意的人,在获得财富和丐门正统之间,他们会选择谁不言而喻。
“要么动身,要么上路,”卢老头笑了一下,“听着怎么这么相似,说说吧,动身是去哪,上路是怎么上法。”
他把登山包小心地放在地上,那是他刚才的渔获;把军大衣脱下来叠好,那是他御寒的保障;一双胶鞋也被他脱了下来,他就这一双鞋子了。
三十年的乞丐生活,让他这个原本的世家子彻底成了乞丐。
“南边八省,从不丹到苏门答腊,北边四省,从葱岭到高丽,任你选。甚至你想打架,去印度、日本、北极都可以。”
张部长笑眯眯地开出了条件。
“老哥哥,国家就这么缺人?”
“士农工商都不缺,缺没事干的闲人。”张部长收敛了神色,“你们贩毒,倒卖人口,绕乱市容,还兼职做一做强盗、小偷、黑社会,上一任政府优容你们,期待你们为国效力,但是老头子我可不想这么干了。”
“那就要送我们去实边?”卢老头又脱了一件毛衣,露出精悍的肌肉来。
“不,”张部长眯起了眼睛,身上的因果之力不明显地动了动,“清白的实边,案底太多的,杀!”